冯寂染知道谭恒澈是个混球,但她自己也没有多高尚。
她心里盘算的事情可能比谭恒澈这个心思单纯的少爷复杂得多。
她是心疼自己的父母,想替家里省下些许开销,可同时她也清楚,她就只是个少女,挣钱或是通过其他方式补贴家用不是她这个年纪该考虑的,她也没有义务被“懂事”这两个字架住,牺牲自己的感受,扛下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冯茂鸿和乔明娥有时候的做派给她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远超出为供她读书而卑躬屈膝的范畴,继而变成了趋炎附势,唯利是图。
或许这么说自己的父母不恰当,但看着夫妻俩对着谭恒澈的父母点头哈腰,她真的觉得夫妻俩好像谭家养的两条狗。
还是随便扔根骨头就感恩戴德的那种。
她爷爷分明对谭家的长辈也有恩,怎么就因为谭家有钱,成了现在这副光景。
这种抑郁不平,在晚餐后乔明娥跟保姆争着洗碗时到达了顶峰。
更可气的是,保姆真就把碗全交给乔明娥洗了。
乔明娥下了班以后分明都累得捶腰了,还洗碗洗到了晚上八点。
这一刻,她忽然就明白谭恒澈为什么会心安理得地接受旁人的伺候了。
不是因为优越感,是因为人与人本来就是不同的,必然存在地位差。
如果一件事不想一辈子都自己干,就别顺手揽过来,否则下一次一旦不自己干了,就会引起仇视。
他是少爷,少爷就是养尊处优的。
不光他心安理得,伺候他的人也会觉得理所应当。
假如他抛开身份对谁都礼貌,他在别人眼里也就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而已。
在丛林法则里,一头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幼狮甚至是鬣狗们的猎物。
真要是有人仗着成年人高大的身形欺负他,他能有什么反抗之力?
保姆们能让乔明娥洗碗,就能让他自己刷鞋。
每一行都有一行的规矩。
作为上位者,只要是保持基本的尊重,不仗势欺人就够了。
而她父母分明不是谭家的保姆,放低姿态跟人家抢活,还拉着她一起下跪,活脱脱一副奴颜媚骨的模样。
她不理解,也不想盲目屈从。
谭岳和李悦容成天都在外面跑业务,一周不见得在家里呆一天,对他们一家倒是和颜悦色的,可一点时间精力都没有花在招待他们上,派人安排好他们一家以后就神龙见首不见尾了,仿佛只是从谭老爷子那里领了任务,完成了也就一了百了了,哪里值得费心巴结?
整个谭家,只有谭老爷子是冯寂染真心敬重的。
是这位老人不忘旧日恩情,授意儿子去镇上接她读书的。
不是谭老爷子惦记着她,她不可能如愿以偿来城里享受到这样优质的教育资源。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因为谭老爷子第二天就要打道回府,谭恒澈没在学校作威作福提换同桌的事,只是趁着没人发现,找了冯寂染好几回,说的都是拜托她多在谭老爷子面前替他说好话的事,一一嘱咐。
“你就说我在学校表现挺好的,老师同学都对我赞不绝口。什么尊师重道、劳动积极、多才多艺、团结同学、注重集体荣誉……你看着夸两句就好,也别夸得太过分,假了就穿帮了,起不到作用。”
冯寂染心说他倒是自我感觉良好。
他到底在谭老爷子眼里是有多混账,才要靠她一个初来乍到的陌生人替他说这些好话?
就算老师不家访,家长会总开吧。
想到这里,她恍然大悟。
得,就谭岳和李悦容日理万机那样,估计也没空参加他的家长会。
谭老爷子这样的大家长就更不会为他跑学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