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科路三段107号,爱圣医院。
这家私人医院坐落于高升城北郊,临梨湖而建,占地面积1040亩,平日里主要进行医学研究,临诊部也只接待特定群体,并不对普通人开放。
事实上,它的大部分客人便是来自北郊梨湖富豪区。
刚刚把车停下,理所当然被当成司机用的历安,一眼便看到爱圣医院门口标志性的小天使雕塑——小天使短短胖胖,戴着口罩,拿着针筒,翅膀乱飞,伫立在喷泉池里。
常年在寒酸小诊所里打杂、时不时充当赤脚医生的黑发青年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苏与别推门从车后座下来:“怎么,你来过这里?”
黑发青年盯着喷泉:“我在一个医药论坛峰会的宣传册上,见过这个小天使雕像——何医生对这个医疗论坛很感兴趣。”
苏与别了然地点了点头。
历安打工的诊所就叫何氏诊所,他见过那位何姓女医生几面,只是没怎么聊过。
作为地位显赫的重伤患者,苏青山自然是被安排在了爱圣医院的豪华VIP病房里。
整个十四层只设立了一间病房,病房外的公共区域,摆了一套绒布沙发,配套咖啡机茶包和矿泉水,供等待的家属使用。
当然,这一层还专门设立了家属陪护休息室,不过苏家三个儿子看起来都不大孝顺,陪护室完全没有派上用场。
此刻,苏青山正闭眼睡在豪华病房里,各种仪器滴滴答答的运行,从数值上看,一切生命体征暂且正常。
这位传闻中凭一己之力白手起家,创建了整个商业帝国的男人,如今却像个普通人一样虚弱地躺在病床上。
虽然苏与别叫他老头子,但苏青山真人看起来也就四十岁出头,他眼角虽然有了丝丝细纹,却依然能看出年轻时受人欢迎的模样。
和苏与别相对清俊无害的面貌相比,苏青山的面部轮廓就凌厉得多,他脸上的每一条细纹似乎都形成了一条隐隐约约的沟壑,里面沉积着他人的血泪积攒起来的人生经验,乍一看,竟带着某种凶相。
下一秒,病床上的中年男人眼皮鼓动,静静睁开了眼睛。
狭长的桃花眼睁开的一瞬间,立刻露出一丝狡黠,中和了其他五官的凌厉感,使整张脸的气质都变了,片刻后竟显示出一种缱绻细致的柔和。
他不像是受了重伤,反而像是从一场假寐中醒来,伸手摁了一下呼叫铃,向旁边一个穿得一丝不苟的刻板青年温声问到:“小余,人都来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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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苏与别身后,坐电梯来到十四层,早已有人在公共区域等待他们。
一个穿西装打领带,大约三十岁,面色一丝不苟的男人率先向他们走来。
这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精英的气息,他看到跟在苏与别身后,随随便便穿了一件体恤,一头黑发略显杂乱的历安,控制着自己没有露出过分嫌弃的表情。
男人昂了昂下巴:“这人是谁?”
苏与别:“我前男友。”
闻言,男人脸上的嫌弃更深了:“你把他带来干嘛?”
苏与别:“没说不能带过来吧,我前男友很厉害的,现在兼职我的司机和保镖。”
这样说着,苏与别故意拍了拍历安的肩膀,另一只手手掌向上,五指并拢,伸向西装男:“这是我大哥苏厘,我老爸手下头一号的精英,刚一毕业就进了集团总部的天才,可是位不得了的大人物!你要是没和我分手,这次见面就可以叫他一声大伯哥了。”
“小别!”西装革履的男人似乎有点恼怒,他压低眉头扫了两人一眼,维持着大哥的基本素养:“这里是父亲的病房,你别胡闹。”
“切!”
西装男的话音刚落,一声冷哼从旁边传来:“苏与别,你不打算给你的小情人介绍介绍你二哥吗?”
一个穿着棒球服,剃了一头花里胡哨短寸的青年,双.腿.大开、形容不整地坐在绒布沙发上,嘴里嚼着泡泡糖,发出了呲笑声。
苏与别看过去,顺从地抬手指向他,用一种介绍珍稀动物的语气说到:“这是我二哥苏粲,一个废物草包,顺便一说,他最喜欢的女伴是大胸人妻。”
棒球服青年脸上立刻出现一丝怒色。
苏与别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他发烂发臭的脸色,继续说到:“实在是品位堪忧。”
这就是苏粲?
苏家那位经常出现在娱乐八卦头版的富二代?
和苏与别在一起三个月,历安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比起低调内敛从不传花边新闻的苏家长子,他倒是经常在诊所同事聊八卦时听到苏家二少苏粲的名字。
比如上个月,这人才因为打了城防队被拘留,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回忆起一些关于苏粲的八卦,历安看向他的眼神带上了一丝探究,当然,表面上他只是礼貌地冲对方点点头。
苏粲却显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手一摔从沙发上蹦起来,疾走几步,眼神不善地蹦到苏与别面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
“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一个下.贱女人生出来的下.贱.货,别以为攀上苏家就成了人上人,你算个什么东西,呵!”
苏与别无动于衷地和他对视,仔细观察这人动怒时扭曲的表情,然后很是嫌弃地挪开眼睛:“二哥,你果然像一只没开化的猴子,没想到我居然和你这种人有生理上的血缘关系,真恶心。”
苏粲更怒了,脸涨成猪肝色,抬手就要揍人。
历安看戏看得差不多,终于承担起了保镖的角色。
他一把扣住棒球服青年的手,漆黑的瞳孔微微向下,看起像是觑着眼前人一般,说到:“苏二少,请不要动粗。”
“你干什么?!”
苏粲试图挣扎,却发现历安力道很大,完全挣脱不动,他的脸色愈发难看:“死基佬,放开我!”
历安不动声色地望向苏与别,见对方眨了眨眼睛,才放开了这个人。
一脱离钳制,苏粲立刻捂住红肿的手腕,和历安拉开了距离,警惕地看着他们。
大概是觉得自己表现得有点怂,他又装模作样地整了整歪掉的领口,露出灰色内衬里镶着黑水晶的扣子,不甘示弱地反击了一句:“狗男男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后悔的!”
苏家大哥终于看不下去这出闹剧,皱了皱眉头,站出来准备呵斥两句,这时病房大门却打开了。
一个戴着眼镜表情刻板的青年推门出来,他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目光透过镜片平铺直叙地看过来:“几位,苏先生有请。”
这人大概二五六岁,看起来还很年轻,只是表情如同定格的雕像般一动不动,显出几分莫名的刻板。
几个人认出他来,是老爸身边的贴身秘书甄余。
甄秘书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在场几人一眼,目光扫过历安时轻轻停顿了一下,然后略过他,停在苏与别身上:“苏先生有事情要向你们宣布,请进。”
说完就让开了身后的门。
大哥苏厘和二哥苏粲纷纷往病房里走。
苏粲进去前还悻悻地看了历安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眼神。
历安想跟着苏与别一起进去,走到门边时却被这位刻板的年轻秘书拦下了:“不好意思先生,接下的谈话属于苏家家事。”
历安抬头看向苏与别,苏与别:“你守在这里,我很快就出来。”
历安点点头:“好。”
整个十四层非常安静,公共区域铺着柔软的地毯,病房间的隔音墙修得很厚。
历安一个人等在这里。
他是吸血鬼,听力天生比不擅长夜间活动的人类好,如果他愿意,他可以清晰的听见几墙之隔内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