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窃窃私语声四起。
“那位任性大小姐会刺绣?”
“不能吧…何况还是非遗的刺绣啊…”
“看那纹样像是蜀绣,很难的啊,整个华国都挑不出几个人来。”
阿杰的母亲嗤笑了一声,谁不知道牧雪宁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别说是非遗刺绣了,怕是连针都没摸过,尖锐的声音直冲她去:“你可别逞强了,到时候手被扎破,好好一幅百寿图都要被弄脏了。”
“脏?”牧雪宁的脸上明明挂着笑容,看向阿杰母亲的眼神却像是掺了北风,对上的人连连退后。
收回目光的牧雪宁缓缓起身,并顺势别开了应肆摁住她肩膀的手,她面带春色,像是没听到众人的质疑那般,正身朝向阿杰所在的位置:“只是还需要问你借样东西。”
嘴上说的借,却是在开口间直接拿走了那颗夜明珠,根本不给阿杰任何拒绝的时间。
“你!”阿杰上手就想夺,只是刚往前半步就发现应肆的眼神牢牢锁住了他。
牧雪宁朝爷爷欠首道:“爷爷,府上可有丝线银针?”
搁两年前老爷子府上是绝对不会出现这些东西的,巧就巧在自从他开始进军文化产业之后相关的东西也就多了起来。
“没听见雪宁说的?还不快去拿?”老爷子满头白发,气势却不减当年,只一个挥手的动作,管事就急匆匆地往后院去。
牧雪宁也没有闲着,环顾一圈后,她曳住一侧将摆动的裙摆收了些,走路的时候刚好露出她漂亮的踝部,流畅的线条若隐若现。
她停在一张摆有绿梅盆栽的桌案前,棕色枝干才抽了芽,若是等冬天来时定能闻到不俗的芬芳,牧雪宁抬手,招呼廊道上站着的佣人:“将盆栽移走,我需要用桌。”
佣人利索地按照牧雪宁的指示将绿梅搬走,并将桌面擦拭干净。
牧雪宁这才将画卷再度铺开,从第一个寿开始,每一针都满含绣者的心血:“铺针扎实,用色考究。”
是位好绣者。
她柔软的指腹不禁从丝线上缓缓碾过,感受到的并非丝线冰凉的触感,是仿若清泉流淌的秀丽。
“这是您要的东西。”管事已经将装有银针丝线的木盒递了过来。
牧雪宁颔首道了声谢谢,便拈来一股翠色丝线,她观察了最后一个寿字的字体,是狂放的草书,而包裹原本宝石所铺的刺绣之法也是与之相应的技法。
她淡然道:“拓木针,这种针法的特点在于注重层次感,使用不同颜色的丝线形成丰富的层次对比。”
人群里响起不和谐的质疑:“她这是胡诌呢还是真懂啊?”
牧雪宁充耳不闻,继续观察着卷面。
其他珠宝都有暗扣固定在画卷上,唯独丢失的这一颗连带着暗扣都不见了,这就排除了松散遗落的可能,倒更像是被人故意扯下来的。
牧雪宁思忖片刻,若在夜明珠上打孔虽易于固定,但却破坏了明珠的整体美感,想要完整地固定在画面上…那就要……
很快她便想到了办法,悬在半空的手捏住针头朝下刺去。
有些胆大的人都靠了过去,想一窥究竟,阿杰母子也不例外,阿杰母亲站在最前面看着牧雪宁一针一针落在原有的花样上忍不住嘲笑道:“她在乱刺什么啊?都把原作绣者的底图给弄没了!”
边上也有人跟风:“是啊…连线都没完整收完怎么就起第二针了呢。”
刚说完,牧雪宁兰花指在背面一拧,翻转再抬起的时候手中银针已经串上了金丝。
而后继续重复着方才的做法,没多久,又换成了银丝,层层落落交错的丝线在画面上变成一个个凸起的乱线团,围观的人都一个个摇头晃脑。
“毁啦!好好的百寿图毁啦!”
“就不该相信这位大小姐的话。”
翠、金、银、白、绛、粉,六色互相缠绕攀附。
“行啦大小姐,还是送去让专业人士修复吧!”阿杰的母亲嗔笑了一声,“可别再让人笑话了。”
而那位始作俑者,此刻正抱臂观望,根本没有解围的打算。
窸窸窣窣的质疑声不断,牧雪宁指尖的丝线也在其中飞舞,好一会,她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所有人收声,以为这位大小姐终于忍不住要发脾气了。
然而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牧雪宁倾身取出楠木盒中的夜明珠,再小心放入看似杂乱线圈里的中心空白点。
牧雪宁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用只够让阿杰母子俩能听到的声音淡淡说了句:“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就见牧雪宁将手再次探到背面,稍一用力,六股丝线先是像蛛网纠葛似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杂乱的丝线竟然彼此有序收拢,慢慢地就如片片绽放的莲花一般牢牢将夜明珠包裹其中,纹丝不动。
“妙啊…还有这种办法。”老爷子第一个站出来拍手叫好,“没想到雪宁你真的会刺绣。”
牧雪宁敛住眼底的流光,将画卷再次反转,映入大家眼帘的是一个同样六色交织的寿字,位置则在这颗夜明珠正背后。
“天!她怎么做到的?”
“正面是朵莲花,反面是个寿字?!”
“我没看错吧……真的是牧雪宁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