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宋清名喜欢陈书谨而拱手相让自己的利益这件事，并不会让她感到愉悦，相反，要是北斗靠这种途径壮大了，才是会让自己的组织岌岌可危。
倘若自己的母亲还活着，也许也是这个年纪了，宋清名紧握住双手，在这样的眼神压力下有些紧张，他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眼神怯懦但坚定，向着这位年迈的女士开始吐露心声，“我一开始，是想杀了她的，她小时候其实对我很没耐心，我做什么，她只会远远地看着我，但是我跟着她的时候，她也不会拒绝。”
“然后呢？”杨裕兴递给他一杯热牛奶，眼神关切。
宋清名轻轻抿了一口，陷入回忆，“可是，那个时候我流落在异国他乡，她一见面就救了我，甚至还带我回了她的家——即使我后来知道那些都是故意的，可仍然忍不住想起她。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她才十多岁，每天早出晚归，每天都大汗淋漓地回来，她那个时候已经开始着手自己的复仇了。每当我陷入自己的仇恨的时候，就想她，我爸爸告诉了一点关于她的事情，我大概知道她是为了复仇把我卖给了我爸爸。”
“我明白复仇的痛苦——我怀着这样的心情在我父亲的手底下活着，我知道我的仇人是谁，她那个时候却不知道，我揣摩她的心情，揣摩她卖掉我的心情，我想她会不会有一丝后悔。于是当我有能力的时候，我回国去找她了。”
讲到这里，宋清名终于露出了一点真心的笑意，“她还记得我，并且和小时候一样，她故意接近我，她怀有愧意地欺骗我说会拿命赔我。”
杨裕兴轻轻叹口气，“你已经报仇成功了，她还没有，你要留在这里，陪她吗？”
“对，”宋清名抬起头和杨裕兴平视——这是他今天进入会议室后第一次抬起头，“我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当然很多比这里更加美好的天堂，但是我没有想要去那些地方的欲望，我找不到生存下去的意义。我想和她一起，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害怕她忘记我。”我害怕她的死亡甚过自己的死亡，我可以将她的目标当作我的目标。
“我想，那你可能就不适合继续跟着我们的课程的学习了，你直接去何晓舟的队伍吧。”杨裕兴大手一挥，给他批了条子。
“何晓舟？”宋清名迷茫道。
“那是陈书谨的老师。”杨裕兴笑道。
宋清名准备离开的时候，杨裕兴让他去找周玉，说周玉准备好了，她们就可以一起离开去找陈书谨了。
周玉准备什么？不能直接走吗？直到宋清名见到周玉的时候才明白。
“还不行吗？”周玉问刘庆严。
刘庆严摇头，“只要你一天没来，他就闹。”
“闹什么？”宋清名问。
周玉看是陈书谨暧昧对象，兼任未来战友，也就没隐瞒，皱眉道，“何墨，他听到我要走后，不知道发什么疯，一天见不到我就拒绝检查和治疗。”
“那你大概什么时候能解决好，已经耽搁好几天了。”宋清名催促道。
“明天。”周玉说。
刘庆严敲她脑袋，“知道解决办法了？”
周玉担保说，“明天解决不了，我管他死活，我又不是他妈。”
宋清名一转头，就看见一个面无表情的精致少男坐在白色凳子上，隔着玻璃罩都能看见他满脸的泪痕。
“哎，也是，你说，他能听懂那句你要走，怎么听不懂咱们其他话呢。”刘庆严发愁道，她还以为可以和何墨交流了，结果还是不行。
第三天，宋清名去找周玉，他有些好奇，周玉要怎么解决这件事。
他到的时候，周玉似乎已经到了，坐着低着头不知道在干嘛，他走近和对方打招呼，结果对方压根不理自己。
这个时候宋清名的通讯器里传出周玉的声音，“你出来吧，我在外面。”
宋清名不明所以，他出了观察室，外面还有一个周玉！
活生生站在面前那种，周玉面带笑意，“那个是我这几天三维打印出来的，很逼真，但是不能交流，只会几个固定的动作，反正何墨看见这个就不闹了。估计是治疗还没到可以区分的地步。”
她说这话的时候只有可以离开的轻松，宋清名有些不舒服，他理解这个小孩儿喜欢人的心情，大概是他的表情让周玉明白了什么。
周玉收敛了笑意，严肃道，“一开始照顾何墨的事情，是我和陈书谨一起做的，我们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一样，怎么书谨离开，他不闹，我离开他就闹了？如果这是喜欢的话，完全没有交流的喜欢，这不叫喜欢，这叫绑架。我难道要为了他留在这里吗？”
宋清名一想到周玉不能走自己也要等她，立刻摇头。他又一想，周玉说事情是她一开始和陈书谨一起做的，就是说何墨可能差一点会喜欢陈书谨，想到这一点，宋清名立刻最后一点同情都烟消云散了。
于是两个人跟着人颠簸了一路来到这里，看到了更加冷硬的陈书谨。
她的脖颈右下角似乎有一道疤痕，整个人气质和旁边的几个人有一丝相像。
“你怎么来了？”陈书谨宋清名。
宋清名站直身体，有些茫然，“我不能来吗？”
“当然不是，”陈书谨立刻说，她真心实意笑道，“只是如果你和我朝夕相处，我大概和你那个在大学遇到的、小时候记忆里的都不一样。你如果是想通过熟悉的感觉来寻求归属的话，也许会失望。”
宋清名挑眉道，“我从未希冀过你是什么样子，我只求这次你别把我卖了。”
“我从不卖战友。”陈书谨保证。
宋清名转过头，不去看眼神真挚的陈书谨——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耳根发红道，“那我们是战友了。”
“现在吗？”陈书谨说，“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