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一震,屋外暴雨磅礴,三叔公指着天说:“呐,阻人姻缘,天打雷劈啊。”
“铃铃铃~”
忽然,门铃叠着雷声震响。
将寸馨吓得心头陡然发紧。
佣人拿着伞要去开门,从主屋到铁门还要穿过一个花园,这个家里她年纪最小,总得表现些殷勤,起身忙道:“我去看看。”
寸馨接过伞,让三叔公在门口望着,看是哪位相熟的人,此时主屋大门一拉,深夜暴雨倾斜而来。
她双手握着风吹雨打的伞小跑过去,打开大铁门往外望,深色轿车停泊在花园门边,她看见道熟悉身影拉开了后排车门。
巨大的黑伞遮挡之下,车灯映照从车厢走出的笔直西裤轮廓。
寸馨的眼眸在漫天雨水里怔了一刹,便看见道清俊冷隽眉目。
眼睫潮湿地一眨,看着他朝自己走来,竟然浑身定在原地,忘了应该逃。
“寸馨小姐!”
开声的是阿峰,他站在秦知阙身后替他撑伞,皱紧眉头道:“你知不知道老板在全世界找你?从退房的酒店查到大门的上车监控,从车牌号找到司机,又冒着大雨来羊城,你的电话竟然一直不通!”
雨幕细细密密,隔在寸馨与秦知阙的眉眼之间,怎么一下雨,他好像又变成那个会下车亲手为她堵住陷阱的人?
“诶呀,听着多痴情。”
忽然,身后响起三叔公的感叹。
将寸馨那颗心推到了悬崖边跳。
“三叔公!不是让你别过来吗!”
寸馨没办法回应秦知阙,只好转头指责老人。
这时对面的秦知阙听见寸馨的称呼,出于礼节微低头道:“老先生好。”
三叔公脸色微变,小声对寸馨皱眉道:“喂,侄孙女,怎么是个外地仔啊?不会广东话喔。”
寸馨撅嘴:“就是家里要我跟他相亲。”
三叔公一听,老油条的脸又变得圆滑起来,忙招手道:“那进屋进屋,外面雨大,有什么事进来喝口茶慢慢说。”
展峰不敢动,眼神看老板的意思,寸馨感觉秦知阙的目光是要收拾她的意味,但很隐秘,只是从他手背的青筋能感觉到他在忍脾气。
这样寸馨就更想挑火了,单手叉腰道:“没听见吗,我三叔公让你们进来,是想让老人家淋着雨等你们嘛?”
说罢,寸馨扶着老人家的胳膊进去了。
这儿是她的地盘。
两个大男人进了屋,佣人给他们准备了干爽的居家棉鞋和毛巾,又泡了两杯热茶,寸馨这下坐得腰杆挺直,像个主人:“吃饭了吗?”
展峰又看秦知阙,老板面色从容:“你妈妈声称是我带走了你,有监控为证,并说你先前对我有偏见,所以不像是会自愿上我的车。麻烦小姐去解释清楚。”
寸馨双手撑在腿边,眼睛一眯,笑着看他:“噢,找我这么急,连饭都顾不上吃啊?”
三叔公一听,赶紧吩咐阿姨去煮两碗面,说的是广东话,但秦知阙听得清,开口道:“不用麻烦,只要寸馨小姐回港城,我们就走。”
寸馨一听他要带自己走,就皱眉不高兴了:“我又不是出来玩,我是让三叔公帮我跟家里说不要联姻的事,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接电话,我妈妈已经误会我们了,我再解释她也只会骂我,不如让她知道我的决心!”
说罢,目光坚定地看向了三叔公。
正在听年轻人吵架解闷的三叔公:“……”
“我现在尚不知这位年轻人怎么称呼?”
“秦知阙,秦岭的秦,知己的知,城阙的阙。”
秦知阙语气沉稳自述,此刻窗外的风往窗边刮过,三叔公笑吟吟念起诗:“苏东坡有一「阙」词写得好,「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人生多坎坷,不是什么事都能骤然如期实现。不然放缓些脚步和心态,吃碗面先。”
老人家和气,秦知阙目光扫过寸馨,听见她说:“我相信事在人为,总能坚持到底。”
说罢她站起身,秦知阙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寸馨小姐,借一步说话。”
她微侧身,眼神穿过众人探究的目光与他相触一刹,而后一言不发,往楼梯走去。
秦知阙跟着她拐上老式的木质窄楼梯。
寸馨先停下脚步,掌控节奏。
站在高处的台阶,眼神侧向他:“你今天不该来,你知不知道他们看见我上了你的车,就推断我跟你进了同一家酒店?又给了他们逼我结婚的理由。”
楼梯灯是一个白色雕塑的外国小男孩,后背长着双翅膀,手里拿着弓箭。
她声音轻细,看着暖黄色调下轮廓深邃的玉质金相。
这样一张脸正微抬起眸,神色沉静地看她:“所以不接电话离家出走,用这种方式抗议?”
寸馨被他反诬,有些气恼道:“我们不是小时候拜过把子的兄妹吗,为什么要结婚啊?”
秦知阙那张天生冷情禁欲的脸似乎懒得与她解释,淡声道:“那就逃婚。”
灯影似火苗,在她心里噼里啪啦地燃烧拉响。
“你从小到大,有跟家里反抗过吗?有成功过吗?”
不知为何,秦知阙发现她问这一句话时,看向自己的眼睛特别明亮,与她今日穿的这件丝质水蓝连衣裙相衬,与初见那晚的款式相像。
“你没试过吗?”
他低声反问。
白色的墙面照着彼此对视的影子,寸馨觉得他们此刻离得好近,令她甚至愿意说真话,轻轻摇了摇头。
秦知阙此时的目光好像在包裹着她。
寸馨微张了张唇,恍惚间竟觉心跳在悸动:“我不想还没遇到喜欢的人,就已经嫁给了别人。”
他们刚刚一起淋过雨,衣服上细微的雨粒在空气里浮动,连呼吸都带着雨丝的潮湿感。
他好像又在雨夜里变回初次见面时的模样,右手落到扶手上,一道影子将她圈在温暖的巢穴里,气息也像影子一样暖黄:“我不逼你回港城,那今晚,你是要跟我走,还是留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