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哲意味深长:“你倒真是直愣愣的。说说吧,你怎么把我们家少爷吓成那个样子?”
余书珩低着头:“我……好像过分热情了。”
“你知道他名字吗?就……就这样干?”
“啊!”余书珩一愣,“我忘了问了!”
宁哲:“哈?”
何瑜:“你凭什么要求他和你做朋友?”
宁哲:“咦?”
余书珩:“……一腔热血。”
为了避免吐血三升、立地飞升,宁哲连忙将余书珩推回房间,同时在关上房门前叮嘱他:“小余,收一下你的一腔热血,你好好冷静一下。”
余书珩的腮帮子鼓鼓的,思考好大一会儿才低头走回床铺。
“一次都没有成功过,”他自暴自弃,趴在床上画圈圈,“我那么真诚相待,怎么就这么不领情!”
“你说,”他翻身下床,将玄猫从笼中里放出来,“我这次表现不够好吗?简直就是掏心掏肺了!”
黑子扬起尾巴,抽打了一下他的脚面:“喵~”
“是吧,我感觉也很行!”
黑子跳上笼子,舞爪张牙,在空中比划:“喵喵!”
“哪个行?”他研究了半天,恍然大悟,“带刀的那个,刑?”
黑子:“喵!”对!
余书珩:“…………”
“但是,”他一屁股坐回床上,抱着手臂,暗暗发誓,“我对他……下次吧,下次再见到他,我一定会变得阴暗、狠毒、沉默而又冷血——的那种调调!”
……
宁哲将主角哄回房间,转头开始教训起身边的配角。
“今天下午疯一个,晚上又疯一个。你看看你,精神状态也不正常,职业素养呢?好事不干偏去听墙角!”
何瑜眨眼:“什么呀?你别冤枉我!”
“你怎么会知道,”宁哲咄咄逼人,“他、是想和他、做朋友,你绝对是干了听墙角的勾当!”
“该死!谁特么让我离墙这么近的?捂着耳朵也能听到好不好!”何瑜不甘示弱,“我劝你也学点职业素养!”
宁哲冷哼一声,去客厅收拾黄桃罐头残局。
梁星觅用毛巾捂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站在洗手间门口喊宁哲:“叔,哪里有电吹风?”
“我给你找。”
梁星觅的卫衣帽子湿了大半截,眼眸低垂着,什么也看不清。
宁哲看着摆放的乱七八糟的的瓶瓶罐罐——乱七八糟这种形容词,可从来没在梁星觅身边出现过,大吃一惊。
“看不清,把洗面奶当牙膏了。”
“…………”
“今天情绪貌似有点激动,事情好多。”
“激动点也好,”宁哲打开洗手台上方的玻璃柜,将吹风机递给他,“好歹不像个小呆子一样,天天让你爸妈担心。”
“唔,谢谢。”他放开毛巾,“他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宁哲微笑:“担心你情绪太稳定,导致精神状态不正常。”
“啊?”梁星觅眉头间都是笑意,认为父母的想法有些不可理喻。他说:“我心理素质很强大的,自我调节能力也不错。”
“素质,素养,”宁哲两手一拍,“小余那孩子真活泼。”
“他?他好热情……”梁星觅插上电,“过分热情。”
宁哲将眼镜拿给他,失笑道:“赶紧把你那湿帽子换下来。呶,那间你的。”他指了指最里侧房间。
镜子里的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柔和的光打下来,梁星觅举起手,将头发梳顺。但还是有几根被吹歪了,特别倔强地竖起来,如何压都压不住。
他摇摇晃晃地从洗手间走出,经过客厅,客厅大灯已经熄了,只有窗边的灯带还在播撒着暖光。
经过余书珩的房间,他脚下一顿,正要敲门,却发现门缝下没有光亮。
“想必已经休息了,”他慢腾腾地走回自己房间,默默想,“刚才我脸色肯定很难看,想道个歉来着。”
梁家的飞机很平稳,虽说夜间飞行一向更快,然而这次没有什么急事,宁哲便嘱咐飞慢一点。
算了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到西川。
时钟已经来到新的一天。
闪闪已经吃饱,趴在狗笼中呼呼大睡。
梁星觅换了一件黑色卫衣,翻出画具。反正飞机降落后,他们也不会立即离开机场,要到天亮才回老宅。
左右他也不会睡着,他决定熬个通宵,按原定的计划,继续研究《红楼梦》。
人物服饰他都画了个遍,临时起意,便捡了些细节来画。他先看中的是“贾宝玉神游太虚境”里秦可卿的房屋,说是“神仙也可以住得了”。
《海棠春睡图》、武则天宝镜、赵飞燕金盘,然而宝玉微醺,哪里知道宝物来源何处。
可谓是极其奢华风流,他便挑了些水彩,大片渲染,朦胧出梦境一般迷离又金灿灿的颜色。
……
余书珩将房间里的灯熄了,只留下床头一盏昏暗着。
他找到一盘棋,在洁白的床铺上撒开,自己和自己对弈。
骨节分明的修长两指拈起一枚白子,在棋盘格上一点,白子已有压倒性优势。他漫不经心地揉捏着手中的黑子,口中自娱自乐,断断续续地胡乱哼着江南的昆腔:
“……有仇不报非君子,有冤不伸枉为人。冤冤相报何时了,今日一坎记下了。半夜不怕鬼敲门,三更却怕雨打窗。狭路相逢勇者胜,十年君子饮凉冰……”
倒是他耳聪目明,灵敏地觉察到门外有人轻轻走来。便住口,沉静地坐着,满目桀骜。
鹰隼般的凤眼眯起扫过去,门缝下透进来的亮光暗了几秒。
几秒后那人走远,回了自己屋子。
他便抬手,落下黑子。
这一子落得极妙,原本不利的局面瞬间扭转乾坤,逆风翻盘。
收了棋子,他低声哼唱着,伸手探向床头灯: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
百年长扰扰,万事悉悠悠。
突然,青年凤目圆睁。
夜深寂静,他无措地在黑暗中挣扎,眼神乱飘。
回应他的,只有玄猫的两盏黄绿色眼睛——圆溜溜的,直瞪着他。
“完了,”他像是懊恼的抱怨,又像是痛苦的悔恨,“我喝了他一盏碧螺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