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开,侧放,有力量一点……对对对!”
余书珩半蹲着,手把手地教小女孩做出一个标准的展扇。
女孩躲在红扇后面,羞涩一笑,将扇子交到他手上。
“不玩了?”余书珩笑问。
女孩微笑着摇摇头,随即又轻轻揽住他的胳膊,道:“不玩了,扇子沉。”
她就是原来那个跟在哥哥身边放哨的孩子,也是目前剩下孩子中唯一的女孩——现在穿着粉嫩的舒适棉袄,扎着两个马尾,脸颊也饱满不少,看上去甚至和先前的视频中判若两人。
女孩胆子大,天真无虑,很快从被拐的阴影中走出来,在余书珩的一出变脸表演后也丝毫没被唬住,反而笑嘻嘻上前围在他身边。
“看!”
余书珩将铁扇抛起,大红色在空中展开,华丽转圈,复又安稳回到手中。
“好耶!”女孩兴奋鼓掌。
“你想学吗?”余书珩看着目光炯炯的小女孩,热切问道,“你很有天赋。我有位柳师姐,她的戏剧班一直在招收学员,如果你想的话,我帮你联系她?”
小女孩尚且五六岁,还是拿不定主意的年纪,听后茫然无措地说道:“我不知道。”
“这样吧,”余书珩给她抓了一把糖,指着窗边被一群男孩围在中央捏泥塑的梁星觅,“你帮我给那个哥哥送些糖。如果想学戏曲,送完之后就回来,我就把师姐电话留给你老师。什么时候想,就什么时候找她,好不好?”
女孩激动点头,挤开蓝色小棉袄们,将糖果塞到梁星觅手中,乖乖喊了一句:“哥哥,他给你的糖。”
“哇!”
“有糖吃!”
“找他要糖去!”
男孩们作鸟雀状四散开来,只留下梁星觅和盲童安安。
梁星觅抬头,那个粉色小女孩三步做两步也跑走。
余书珩侧坐在另一张方桌旁,翘着二郎腿扇着红扇。
梁星觅笑了,春天还有倒春寒,此地虽然有暖气,但这人莫不是傻,哪里的天气能扇扇子?
男孩们拽着他的黑色卫衣帽子,又是爬又是抓,余书珩像是被吓到了,连忙将桌上糖果分发下去,才举着红扇朝梁星觅挥手。
梁星觅回礼。
他背过身,笑得有些猖狂。
余书珩又和送糖的女孩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梁星觅这才红着耳尖,剥开两颗糖,一颗塞进嘴里,一颗递给安安。
安安被安排做过治疗,现下眼上还蒙着纱布。
他手里还握着梁星觅捏出的小狗,吃到糖后小脸红彤彤的,将头发埋在梁星觅怀中,糯糯地问:“哥哥,闪闪和黑子什么时候可以来哇?”
梁星觅还是第一次这样抱小孩,不免想起自己五六岁时也是如此挂在家人身上,稍稍有些脸红,便揉着他的头发说:“下次一定。”
又问:“昨天的元宵好吃吗?”
“好吃,特别甜。我还是第一次吃,大家都聚在一起。可惜我看不见烟花,只能听到鞭炮声,和眼前一闪一闪的影子。”
“你会看到的。”
“好!”盲童笑得很灿烂。
不一会儿,男孩就在他蓝色怀中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将人抱起,匆匆穿过地上堆积木的孩子们。门口的宁哲和女老师连忙站起,引导着他走向休息室。
福利院的环境不错,绿化做得十分完善。
阳光铺满玻璃长廊,正巧,他和余书珩一行打了个照面。
“睡着啦?”余书珩轻声问。
梁星觅点点头。
“小朋友们都要午睡啦,你先去吧,我们一会就来。”他笑着给男孩戴上帽子,又抬手拉住转身欲走的梁星觅。
“等等——”
“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只凑近,一张大手伸过来,扶正梁星觅摇摇欲坠的眼镜。
“哦哦,”梁星觅梨窝浅浅,“感谢感谢!”
“好啦,”余书珩压低嗓音,“去吧去吧。”
……
两人又看着孩子们午睡,一个个呼吸均匀绵长,才蹑手蹑脚地从福利院离开。
一登上熟悉的飞机,梁星觅顿时哀莫大于心死。
为什么寒假一眨眼就过去了?
他在西川呆了还不到一个月!
虽然……
但是……
梁星觅苦哈哈地和余书珩打过招呼,一头钻进房间画画去了。
“过得跟流水账一样。”梁星觅心想。
前两天,他就开始为福利院之行做筹备。
考虑到这里食物、衣物都充裕,他便从“景泰蓝”小金库中掏了小一千,揪住回老家过元宵的爸妈,从乾兴老总手里直接进货,买下一批玩具和家庭常备药品。
他老姐诧异的目光投过来:“……神经。”
同时资助他一千买了坚果零食。
今日上午,他先是和余书珩一起飞到当地,找警方补录。
中午,两人来到福利院和小朋友们一起聚餐。他亲自把福利院考察一番,确定各方面都十分完善,才悠悠坐下。余书珩的一番变脸节目结束后,他又带着孩子们做手工。
福利院阳光明媚,他的尸体回暖了些。
现在,梁星觅累得想升天。
可是周一要开学!
而且周一就早八!
一周有四天早八!
周五还有体育课!
梁星觅翻了一下新课表,这下可好,他更想修仙了。
他整个人都开始昏沉沉,强撑着下飞机,强撑着嘱咐宁哲照顾余书珩、闪闪和黑子搬家,强撑着和二人分开、由着司机先将他带到庄园。
虽然有人做饭,有人洗衣服,有人搬东西,偌大的庄园里只剩他一人。
这种大难来临前、暴风雨将至的孤独最要人命,梁星觅差点因为焦虑而偷偷哭起来。
还好傍晚时分,他妈妈和姐姐都回来,有三个人一起吃晚饭,他心底好受多了。
但是他姐姐实在欺负人。
梁月见斜乜眼睛:“一副臭脸。你也不是明天上学,明明后天才去。况且,你不是把余书珩诓去和你一起住嘛,急啥?”
梁星觅:“…………”
梁月见抬高声音:“哭呗!好像我拦着你一样,憋屈劲儿!十来年上学不都挺过来了,都十九了还怕。我记得你小学不挺积极的?你是大学二年级,还是小学二年级?”
梁星觅眼中果然开始蓄泪。
“妈妈!”梁月见翻了个白眼,“快来看,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梁星觅,”她正色道,“你成年了,我再问你一次?从小到大,学校里到底有没有人欺负你?”
梁星觅:“没有。”
她长松一口气,无语,又道:“社交恐怖分子。你恐惧,别人恐怖,简称‘社恐’。”
“我来啦,我来啦!”林清泉从门后探头,“阿丰,林妹妹在哪里?”
“这呢这呢!”梁月见招手道。
“这不我儿子多多嘛?哪里来的‘林妹妹’?”林清泉端着两杯牛奶,“娇花照水柳扶风,不比人家长得健康好看?”
“林妹妹”接过牛奶,转身欲走。
“明天妈陪你去买辆新车子,今天好好休息,不想上学咱先请假!”
梁星觅直接谢绝:“不用麻烦,你忙——”
“琉璃厂有位老板我认识,”林清泉支着下巴,“她最近刚收藏了一把五弦琵琶,据说是唐代的存世孤品。”
梁星觅眼睛越来越亮。
林清泉拍拍儿子肩膀,坐他旁边:“要是有兴趣,我就顺便带你去一睹真容。”
他不假思索:“行!”
“阿丰呢?赏个面呗?”
他欲言又止:“别、好吧。”
梁月见浅笑道:“周末没事,姑且帮您提包去。”
还好,晚上做梦不知梦到什么,反正是一派岁月静好。
第二天,梁月见当真乖乖拎包,只是没过多久就被御前侍卫主动接过去。
母女俩又陪着他在华清附近看车,梁星觅一眼相中一台电动,试骑一圈,林清泉和梁月见又轮番上阵,将价格砍得昏天暗地。
之后梁月见有事先走,母子俩便一同到华清吃午饭。
“咱们家没有娇生惯养的,卖产品也讲究货真价实。”林清泉放下筷子,“我从小就会在全国菜市场砍价。贴近最真实的市场,怎么不算是大众消费水平调研呢?”
她点着儿子鼻头,笑道:“咱家只有你不会!带也带不动!”
还未正式开学,餐厅人不多,但各种声音仍是不绝于耳。
“价格挺合适的。”
梁星觅抬头:“饭?还是车子?”
林清泉压低帽檐,声音也随之压低:“你的房子。”
梁星觅脸一下就红了,埋头干饭。
“我们当晚就开会分析了——你一定考虑到了附近学生群体的消费水平,对不对?”
“嗯嗯。”他默默点头,有点想哭。
“妈呀!我儿子太棒了!”她递出纸巾,“余书珩能当你的租客,可不就捡着宝了!”
“刘老爷子的徒弟,品性都知根知底,你们相互照顾着。呦,想来你还赚了。”
“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