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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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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星觅动了动,小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勺。

“我错了我错了,我该呆在西川。他们说去京都,我就去了,还妄想哪天碰上你来听戏。”

“却不料你在这里……”

身后吱呀一声,榆木门开了。

“卿安,”苍老的声音问,“你们见面了?”

余书珩一怔,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了。

西溪山人笑着揉了揉两人头发,很是愉快:“我这老太太可抱不动他,太好了卿安,你把他抱上山,稍后不耽误你去师兄家。”

余书珩轻而易举地将人抱起,右手拎着小书包和零食袋,肩上背着自己的书包,跟着西溪山人走进山门。

门关上了,西溪山人抬手点着徒弟的脑袋。

“怎么过来的,走着?你那个叔叔呢?哦呦哦呦,这么远的路还没戴眼镜,真有能耐。”

她掏出一个很小的锦囊,翻找出一个儿童眼镜,轻轻扣了上去。

“怎么样?师父厉害吧,还是之前留的,度数不高,差不多能看见。”

梁星觅扶了扶眼镜,转头想去看抱他的人。

“怎么不说话,小哑巴?”西溪探了探他的喉间,了然道,“呦,还真不能说话了,比划比划呗。”

梁星觅打着手语,她一边点头一边翻译:

“医院,叔叔去厕所,逃出来,坐地铁?”

他趴在余书珩肩膀上,求知的眼神看着自己师父。

“哦,”她摸了摸他温度正常的额头,“发烧了,怪不得去医院。好多人去看望你,害怕?”

他重重点头。

风簌簌吹过竹稍,叶片哗哗作响。

“不好意思啊卿安。”

余书珩知道她想做什么、会做什么,沉默着点头回应。

“明天我再打电话,让你爸妈接你回去,这下满意了吧!”

小竹屋内,西溪山人扒拉着零食袋,抽出面包和薯片,道:“还好你在,我就不用跑下山买东西了。”

梁星觅安安静静地坐在矮榻上煮茶,雾气氤氲,茶水咕嘟咕嘟冒泡。

“来吧来吧,”她起身将余书珩引至一扇门前,“我送你回去。”

她握住门把手,苍老的皮肤很快沟壑填平、青丝及腰、身姿挺拔,岁月倒流,声音也变得年轻活泼。

“先前欠了点人情,”她的声音清亮且有磁性,“哎,这桩闲事不管也得管。”

“多谢先生了。”

“不要客气嘛,我很愿意管的,嘿嘿,我一向做好事不留名。”

金色的丝线从她手上流出,缠绕上这扇普通的门。金光极盛的时候,余书珩回头看向矮榻,说了声:“再见。”

梁星觅很认真地泡茶,没听见似的。

“他还是有点麻烦,不过放心。”

余书珩点点头,又感谢几句。

他正要走进去,衣角却被扯了一下。

梁星觅抱着小书包,蹲在地上奋力翻找着,两分钟后捧着什么东西放进他的零食袋。

“乖孩子,先生要没茶喝了。”西溪山人笑了,将梁星觅赶回矮榻。

“去吧书珩,”她拉开门,门内是一片黑色漩涡,“今天你没有见到我们。”

余书珩抬脚走了进去,迈上台阶。

白光一闪,有个粗犷的声音朝他吼:“喂!那个娃娃,你上不上车?”

公交车内播放着流行歌曲,他对着司机师傅说:“叔叔对不起。”随即将跨上去的脚收回公交站。

一小时之前的那趟公交车缓缓开走,他坐在站牌下的小长凳上打开零食袋。

面包和薯片不见了,多出来一张浅蓝卡片。

他打开,映目是一簇干花,没有写字。

是路边随处可见的小野花,粉粉蓝蓝得搭配漂亮,淡绿的叶子仿佛还带着朝露,被人用心良苦地保留着最原始的生机勃勃。

亮晶晶的凤眸浅笑两声,小心翼翼地将卡片收进书包。

另一趟公交车来了,他换了一条线路去六师兄家,这次没有路过翠微山。

……

“那之后整整一个月,他回到六岁时候状态。”梁月见没有讲弟弟从医院逃出去,而是陈述道,“语言系统混乱,说了半个月法语。”

“法语?”

余书珩愣住,垂下眼睫,鼓起勇气,却说了一句难以启齿的话,仿佛在卑微地自扇巴掌。

“学、学姐,”他问,“梁——林多和柳意,真的,两情相悦吗?”

这是他心里的一个结,虽然知道柳意时常夸大事实,但轻飘飘几句话,还是隐隐扎下根。

“哈哈哈哈哈哈!”

梁月见开怀大笑,缓缓道:“梁星觅,十九岁,一米八二,BMI正常。现在华清美院国画系二年级,早就上学不哭了。他说了,寡王,认知明确:天底下再没有什么比笔墨纸砚更重要。”

说罢,她收拾好棋子,微微偏头,将脑后的黑皮筋摘下来。掌中皮筋质地很好,结实耐用,被弹到余书珩手上。

“我可没告诉他,”梁月见淡笑着眨了眨眼睛,“今天会去琉璃厂偶遇他。”

她加重了“偶遇”两个字。

凤眸中瞬时蕴含无数星子,秒变阳光开朗大男孩,开心地围着梁月见追问:

“学姐,还是为我们的举止抱歉。多亏柳意那小子,他疯子一样砸钱把全校情书都收回来,有个破相机爱拍照,啥啥都往里面塞——咦,学姐认识杨岚?”

“他们两个人好像总喜欢把名声搞臭,杨岚在那前几天还找我告过白,啧啧,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不是我的菜。”

“怪不得说自己失恋,我可从没听他提过——他喜欢大两三岁的女孩,没想到胆敢盯上学姐!”

“柳意还胆敢盯上我弟弟呢!”

两人有说有笑,刚拉开书房门,突然一愣。

梁星觅阴森森地站在书房门口,挑眉看向两人,眼底深沉、满脸阴郁。

穿着拖鞋,黑子和闪闪一边一个,疯狂地拖拽着他的蓝色睡衣裤脚。

梁月见有些意外,抬手看了看表,蹙眉道:“你怎么还不睡?”

“叔叔,姐姐,请你们出来!”

他冷冷地说道。

余书珩把书房门关上,玄猫喵了两声。

“叔叔?”他挑衅地看着余书珩,一阵牙酸,“我说话直白,不会拐弯抹角。您这是,看中我姐姐了?”

余书珩抱臂,回望过去,痞笑道:“是啊,怎么了?”

“你!”

梁星觅咬紧牙,挥拳朝人脸上砸去,却不料胳膊被抓住,随即脚下一绊,直接腾空而起被公主抱。

由于动作太大,精雕细琢的锁骨也从睡衣V领处露出来,一截红绳垂在上面,悬挂着一个闪着银光的长命锁。

莲花蝙蝠,刻着“长命百岁”,三个小银铃发着轻响,色泽温润,一看就是从小戴到大的。

梁星觅被禁锢在他怀里,挣脱不动,只能挣扎:“放我下来!”

挣扎中,他蹭到了余书珩手腕上的什么东西,定睛一看,直接惊呼:“哦吼!叔叔,你、你、你竟然戴小皮筋!”

余书珩笑着低头看他:“对,和长发公主在一起嘛。”

他立马抱有好感,转变态度轻声问:“我、我先警告,你们……没谈吧?”

“叔叔有心仪之人,怎么可能和侄女谈恋爱?我不喜欢她的,只是在聊学校。”

梁星觅不慌了,开始扒着余书珩的肩膀朝梁月见挥拳头:“姐!你不要祸害人家!人家有更好的!”

“行行行,更好的更好的。梁星觅,你来书房干什么?我猜猜——”梁月见跟在后面,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书架上有个新莲瓣笔洗,就放在小红花盒子旁边,迫不及待想带走一用吧?”

“呦,是想熬夜?”余书珩温柔说。

梁星觅试图狡辩:“猜错了,别揣测,我没——”

“还不知道你?”她皮笑肉不笑,快步走到卧室门口,“用得着猜!未成年,好好养生,不然长大掉头发!”

“我、我明年六月份就成年了!而且,”他挠了挠头顶,“我头发多着呢!”

“我也警告你,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余书珩跟着进屋,“你姐姐这话说得在理!”

梁星觅赌气不说话,抱他的人身上有股莫名熟悉的白茶香,姿势也舒服安稳,便赖着不动,静静欣赏着青年的优越侧颜和滚动喉结,任由自己被轻轻放在深蓝色星星床铺上。

一沾床,就有无限的困意袭来,他丢下眼镜,迅速钻进被子,遮住脸。

青年很仔细地为他掖好被角,还凑到耳边低声说:“真好,今天抱你了呢!”

磁性的声音沁人心扉,好像破云而出的第一缕阳光,有种蛊惑人的低沉和生机。

梁星觅受不住喷洒过来的热气,难耐转头,以牙还牙:“我可不是随便谁都能抱的!”

“那我可真是蒙了大福。”

青年的话语好像有魔力,再伴随着一楼客厅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十一点钟声,催眠似的。他眼皮很沉,闭上眼睛,呢喃两句外语,就睡着了。

余书珩听不懂,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梁月见。

“西班牙语。”她摆弄着小茶几上的不倒翁,“他说:‘晚安,谢谢你抱我回来’。”

余书珩确认好几遍梁星觅真睡假睡,随口道:“我不用一夜之间掌握西班牙语吧?”

“那倒不必。”梁月见抱小猫小狗出门,余书珩紧跟其后关门,“何瑜的药起效了,不过他竟然能强撑到十一点。其实这次比较突发,据我姥姥传达,是昨天晚上做噩梦时被雷声惊醒。他状况已经好很多,完全能够控制自己的语言系统。刚刚应该是非要脸,又不好意思用中文说,而且显然忘了我在这里可以当翻译。”

余书珩想起他临睡时红扑扑的脸,琥珀色瞳孔涣散,鸦羽般的睫毛颤抖如小扇子。

他如沐春风一般:“在门外站了两分钟,书房门是隔音材质。学姐,我不是正人君子。”

梁月见会心一笑:“我也不是。房间也没有监控窃听装置。君子他大智若愚,有时候我也不免会怀疑,却又了解他的底细,一个字:懒。因此,我不太想让他来祸害你,说真的。”

“我可真是绝世无双,学姐和弟弟忒有默契。管家和医生,”他尴尬地比划一下,“就差把我摁在地上威胁。学姐,不会是您在恐吓我吧?”

“嘿嘿,你猜。你们之间什么关系?”

“单相思。”余书珩狡辩道,“学姐慧眼如炬,但我们没有。”

“谈恋爱可大可小,主要看人是否付出真心,其他的只是徒有其表……别让他再孤独了。”梁月见疲惫地揉了揉眼睛,“说实话,我发自内心想让他活泼开朗点。学校的课程对他没有半点挑战性,虽说家里规定、但他也没想过不能跳级,按理来说,十二年寒窗好歹有个玩得来的。但他……你们初见很不愉快,还撞上那一档子事,哎,我们从没见过他有说有笑地和同龄人相处。你们三个很特殊,尤其是你。”

“九岁那年,如果他早点遇到你,可能现在并不会格格不入。我也愧疚,雷厉风行惯了,总是下意识认为有人欺负他,瞒着他自作主张让他转回京都。后来十分后悔,如果他继续在十五小上学,可能早就正常交际了。我曾尝试过去引导,很多次,都无疾而终。”

她耸了耸肩:“自打一个娘胎出来,我们两个就那样,身为姐姐却无能为力。”

“学姐,世上没有后悔药,如果有,我当年就不会去京都了。像您说的,他一直是正常孩子,只是性格。如果他意识到你的良苦用心,还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

“辛苦你了,每天早上给他带牛奶。”

“不客气。”余书珩很难受地说道,“所以今天?”

“所以今天,按理来说,他一整天的年龄、记忆都会混乱。没想到何医生上午查看过后,情况大好,他见到我,还差点喜极而泣。”

“等着吧,”她走向客房,“明天早上随太阳起床的,又将是朝气蓬勃、毫无二致的梁星觅。”

余书珩看着她的窈窕背影,又张口喊住。

梁月见回头问:“还有什么事吗?”

“学姐,”他一步一步走近,气场转为冷淡,“如果可以的话,请转告你父亲,有件小事他乐此不疲十四年了,该收手时就收手,不要再调查我了。”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

“你父亲一向光明磊落,我们很感谢他做出的捐款贡献,但是他究竟有何疑心揪着我不放?”

“我对他的金钱、地位、权利完全造不成影响,手上也没有什么乾兴的把柄、秘方,我就是个孤儿,七岁起就不在杭州了。”

他几近威胁的语气,“集贤孤儿院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福利之家,集贤小学也只是我上过一年级的地方,张妈妈和老师们对我的身世一概不知,如果你们再去打听,休要怪我不客气。”

“若是学姐肯帮我,我愿意重新考虑贵公司的签约邀请。”

梁月见的脸空白几分,回复道:“我会去求证并劝告父亲。而且仍然尊重你的选择,不会逼迫你到聚光灯下,术业有专攻,你在戏曲道路上有真正广阔的发展空间。”

余书珩瞬间收回冷漠,灿烂一笑:“谢谢学姐,祝您晚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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