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星觅含泪吞了一粒小药片,被强行脱下心爱的军大衣,换上宁哲带来的厚衣服。
“何医生,”她嘱咐何瑜,“以后可以备点解酒糖,果冻也行。”
“书珩,辛苦你们几个了。”梁月见顿了顿,瞅着弟弟笑道,“嗨,真是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宁叔叔请你们吃饭,何医生跟我们走。等这小兔崽子酒醒再送回去,你也需要休息了。”
余书珩接过军大衣:“多谢学姐了。”
林润叶捏了捏梁星觅的脸:“走,姐姐们带你去电玩城玩。”
梁星觅眼巴巴地盯着余书珩。
“宝贝,”余书珩俯身贴近他耳边,卖惨,“我真已经坐了二十一个小时的火车,不行了快晕了。”
梁星觅说:“晕我怀里,我抱着你,不怕,乖乖。”
“……”余书珩心花怒放,“不然我就在这里亲你,这样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白月光。”
梁星觅别过脸,推开他:“你快走!”
余书珩碰了碰他的耳垂,起身穿上军大衣。
梁星觅一步三回头地被林润叶牵走,余书珩一直朝他挥手。他坐上轿跑,才想起来回礼,手忙脚乱地摆摆手。
梁月见走去和另外两人简单解释,并从口袋中抽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宋楠溪:
“宋小姐,听我弟弟说您现在是北电表演系大三,成绩十分优异。原谅今日匆忙,不是正式场合。不知是否错失良机,没有早些向您抛出橄榄枝?”
宋楠溪惊喜道:“目前只接过一些MV和短剧,还没有定下签约公司。”
梁月见如沐春风:“我有幸看过,特别有魅力!如果您有意愿的话,可以拨打这个号码,是我名下公司,届时会有圈内知名经纪人联系您。我弟弟原话,想把剩下的鲜花送给楠溪姐姐,希望你和杨岚哥哥约会愉快。”
杨岚脸嗖的一下就红透了,踢着路边石子不敢抬头。宋楠溪人活泼,胆子又大,直戳了当拿下梁月见微信,两人很快熟络起来。
“再见梁姐!”
宋楠溪一双鹿眼亮晶晶的,朝重新登上驾驶座的梁月见飞了一个吻。
……
余书珩从兜里掏出钥匙,吱呀一声拧开铜锁,托着行李箱、捧着那枝红玫瑰和一束满天星走进洋房。
俩猫狗被梁星觅送到林之秋那里了,家里静悄悄的。
他半眯着眼开门,蹲下,换鞋,起身,眼前一亮——
二楼栏杆上绑了一排细绳,齐齐牵引至对面高大的落地窗上。绳上带有小木夹子,夹起一片紫色海洋。
桑葚染出的浅紫卡片,飘逸飞舞的淡紫丝巾,拓印花草的媒染手帕,甚至还有毫不吝啬溅上紫色晕墨的丝绸白衣。
光是看着,夕阳下,梁星觅坐在院子里忙活染布的身影仿佛近在眼前。
随着风从门缝溜进客厅,整间房子弥漫着草木清香,像槲寄生,随风荡漾成一片紫藤花海。
“上辈子就不说了,上上辈子——在我没遇到你之前,”他掏出手机,自言自语,“你是私自下凡游玩的花神吗?”
他找了各种角度疯狂拍照,最后坐在沙发上,又凤眸一震。
落地窗顶部是掐丝珐琅,午后阳光斜射,缝隙中透过一束束彩色的光,打在平日晚上在铜球敲击下流淌出《紫竹调》的小玻璃片上。
光线不停反射折射,仿佛每个玻璃片上都卧了只熠熠闪动的彩色蝴蝶,满面墙都是绚丽光影。
因此,只要有自然光,白墙就不是空白。
以前只顾看人,果然他身边所有都是美。
“宝贝,你真是天才。”余书珩喃喃细语,按下快门。
默默在沙发上歪了一会儿,他才走进卧室。
果然新添了盆栽,吊兰、芦荟、栀子花,卫生间门也换掉了,现在蒂凡尼玻璃推拉门,明快亮丽。
余书珩简单换了衣物,一头扎进床铺里,拿手机查看收到的图片视频。
杨岚直男拍照,视角奇葩,但昏暗的灯光下,梁星觅戴着帽子口罩,侧着身,黑框眼镜下只露出浅淡的琥珀色眸子,仍是好看极了。
还是宋楠溪拍得有水准。
这是在party上,背景音很杂。
视频最初,坐在角落里发呆的梁星觅只是一闪而过,某一刻,摄像头转移到他和杨岚。
宋楠溪配音,特别小声:“跟着杨岚来的那位小林哥,真得好帅哦。难道他也是我大哥的迷弟吗?”
有人来给她送了一杯鸡尾酒,梁星觅冷冷扫了一眼杨岚,接着起身走到宋楠溪身边,接过那杯蓝色珊瑚礁,闭目仰头喝下。
“小林哥,这杯是我点的……”宋楠溪尴尬地看他饮净,问道,“我再请你一杯?”
梁星觅皱着眉头把杯子倒置,霸气丢给一脸无辜的杨岚,继续发呆。
“……呃,”余书珩评价,“杨岚你个混小子,竟敢让囡囡碰酒,好在有我小林哥拦下来,回头再收拾你!”
突然锁骨被硬物硌了一下,他这才想起梁星觅送了他东西。
拽出来,是一条细细的银项链。
他闭着眼,顺着项链摸索,摸到被体温捂热的小环。
立即睁开眼,入目竟是枚镶钻戒指——
无限循环的莫比乌斯环,一侧纯银,一侧碎钻。
他小心翼翼地取下来,戴上右手无名指,圈口不大不小,刚刚好。
眼泪打转,默默注视良久,取下来重新挂回银链上,放在唇边亲吻。
戒指内圈一串法语字母,余书珩湿了眼眶,轻轻念道:
“Je t'aime,我爱你。”
……
第二日,余书珩开着SUV,带上杨岚,从一处花园别墅接到梁星觅。
梁星觅把他从驾驶位上赶下去,在金丝眼镜外套上墨镜:“我来。”
余书珩盯着他颈间和红绳缠绕在一起的银链,唱着《情非得已》,拽过来摸到银锁和一枚钻戒,被梁星觅红着脸踹了一脚,嬉皮笑脸给他塞回去,吊儿郎当坐上副驾。
后排杨岚:“……”突然紧张,“咦,你开过吗?”
梁星觅:“有证,现学。”
余书珩:“杨岚,闭嘴。”
杨岚一路胆战心惊,好歹有老司机指导,这小子开得还算平稳。
来到工业园区一处高楼大厦下,梁星觅掏出一张卡放在方向盘前,语音播报:“VIC车辆,请通行。”
他扭头,神采奕奕看向余书珩:“好酷!”
杨岚抬头,看了一眼高楼顶端几个大字:“……天呐。”
SUV停在一处鸟语花香的停车场,梁星觅背着包走进大楼。
余书珩倚在车上目送他。
杨岚下车,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烟,正要点上,被余书珩扇子轻挑,重重砸在地面上。
“哥……我,”
余书珩收起红铁扇,给他转了五百:“你开的奶茶店日薪太高,他要每天惦记了。”
“没有,里面有花店老板娘找的零。”
“昂,一千八,工资二百,还有呢?”
“……他做饭,改论文,收拾房间,请我吃海鲜。”他声音越来越小,“……一个少爷,还是病人。”
“你还要点脸,知道他生病!”余书珩没动手,叹口气,和他一起蹲在墙边,“算了他病好了现在开心,我不跟你计较。动我U盘了?”
“昂,下了点东西。没想到你都存着……哥,那个谁,”
“别问,问就是杳无音讯。要是我能联系上他,早就告诉你了。”余书珩叹道,“我师姐人那么好,谁能想到有个哥那么疯。”
杨岚没说话,只是盯着对面小花坛看。
这块地方绿化好,但仍有不知何处的柳絮飘进来,只有零星几朵。
“你不是一直挺没心没肺的,怎么突然怀念起陈年往事?”余书珩平淡地问,“你不是打小烦他要命?现在人走了,也没人挡你的道了,知足吧。”
杨岚喃喃道:“你什么意思,好像我害过他似的。
余书珩没搭理他,自顾自手上打着拍子,哼起《讲真的》。
杨岚:“……你贱不贱啊。”
“老弟你看啊,我俩渣攻贱受,”余书珩笑嘻嘻地凝望着大楼,“是不是天生一对?”
“滚吧你!恋爱脑!”
“就按他说的,当他老柳家十来年来没养过这个混账。高铁上那男的只是个恰好会说法语的,再说,要真是那崽子,按他那脾性,你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所以啊,别惆怅了,大哥特地给你选的绿毛,这不释怀染黑了?我且问你,是不是你挑唆梁星觅染的头发!”
杨岚:“你……没有,我只胡乱抱怨了一嘴,还不是你说那啥总得带点绿。”
余书珩捂着脸笑,头发丝直颤。
“生活都是向前看的,坎呢,也过去了。”他在地上画小星星,“考研了吗考公了吗上岸了吗有车了吗有房了吗,不说别的,就问你毕业答辩过了吗?”
“……这才四月底。”
“马上五月四!马上就是我未来结婚纪念日!”余书珩格外嚣张地冷哼一声,杨岚对着他直翻白眼。
“嗨嗨,岚伢子,告诉九叔,怎么口味换了,跟宋楠溪好上了?你爸妈,我师兄,他们都知道吗?”
“现在还没。”
“哎,我也就比你大俩月,天天像老爷爷似的管你们。也不是一言堂,只是忠告,谈恋爱就好好谈。论什么山盟海誓恨海情天,我不管,总之把你那小心思收一收。都是我看着长的,啥事都体面点,要是囡囡受欺负,我第一个找你——比如你竟然让梁星觅帮宋楠溪挡酒,真他妈欠揍!”
“……我踏马,你说点好话成不成。”
“成啊!”余书珩拍拍他的肩,“哎,孩子们都长大了,翅膀硬了,开始嫌弃九叔了!九叔还能说啥呢,早点退休当老爷爷吧!”
杨岚气笑了。
“想想你们都撒开腿跑也嫌弃我。哎,岚伢子你热不热?”
杨岚:“今儿挺冷的。”
“挺热的,你没感觉吗?”
杨岚:“你冻发烧了?”
“可不嘛,病入膏肓了。”余书珩松了松衣领,正巧露出挂着钻戒的银项链,“这下好多了。”
杨岚:“无语是我的母语。”
“我家夫君沉鱼落雁,愿意和我当老爷爷,一直走到生命尽头。”余书珩画了两个火柴人,在简笔画太阳白云底下手拉手,“我应该和他学学画画,我画太难看了字也丑。你说是吗,杨岚?”
杨岚:“…………”
两人蹲到腿麻,互相搀扶着回SUV坐下。
余书珩切歌,放了一首《反方向的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