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告退,却听太子声音突然响起——
“这事还请嬷嬷替孤保守秘密,万不要传到裴家去,孤可不想太傅认定孤是个吃不得苦的人。”
不让裴府的人知道?
张嬷嬷一愣,抬眼看了容珩一下,想到了帝都暗暗流传的,太子殿下与裴玉宁的风言风语,随即又垂下了眼眸,“老奴省的,殿下放心。”
等到张嬷嬷拽着红绡走出内殿,青桐才拿着厚厚一叠府医的简牍走了进来。
看着张嬷嬷阴沉的脸和红绡那面如死灰的样子,只觉心有余悸——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只怕最轻都要是一顿板子了。
“殿下。”青桐恭恭敬敬将堆叠到手掌长度般厚的案牍文书递了上来。
“这是这几日揭了府医榜文的简牍,还请殿下过目。”
说完又觉得还是自己聪明,办事妥帖,在这募才的榜文上注明了只招大夫,不招女医。
毕竟这满东宫谁看不出来太子殿下好像寺庙里的和尚一般,根本不近女色。
也就那红绡和她周围的几个女子是傻的,整日里动一些不该动的心思。
只是太子殿下从未将她们这些心思放在眼里,又有张嬷嬷震慑着,往日里他明明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未曾想今天却突然发了难。
青桐心中暗道撞在枪口上的红绡是个倒霉的,又觉得太子殿下似乎和传言之中有些不一样。
其实他也是才调到太子跟前伺候的,所以具体怎么不一样,他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只觉得太子殿下似乎比传言中还要不近女色。
对女子的态度,青桐想着红绡那娇滴滴的模样,与其说是不近女色,倒不如说是——
避之不及。
像是要为谁守身如玉一般。
殿下,青桐刚想开口汇报,抬眼便看见容珩静静望着门外发愣。
锋利眉眼间似有落寞追忆之色。
落寞?
他疑心自己看错了。
大齐顶顶尊贵的人,也会出现这样的神情吗?
却听空旷大殿内,这个顶尊贵的人似乎呢喃了句什么。
“下雪了……”
飞檐翘角上积了满满一层白,大雪纷纷扬扬,四周一片寂静,唯有些许叮咚化雪声敲打地容珩内心一片烦躁。
这是大齐今年的第一场雪。
去年年末火了个戏文。
说的是一人一妖恩爱白头之故事,其中最火的一段,便是男女雪中定情。
不仅皇后生辰时还专门请戏班子进宫演过,帝都的有情人们更是因此早早相约一同看今年的第一场雪。
只可惜去年的帝都只寒未雪,众人一等,便等到了如今。
太史局提早三天便预报了今日会下雪。
太子两根手指静静转着手中的玉盏,也等了三天。
可惜他等的人是个木头。
三天不约他看雪也就罢了。
他来约人,竟还说自己“公务繁忙,抽不开身”。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大的官!
还得他腹痛不止,才能让老皇帝下令,让她来看自己一眼。
“是胃又痛了吗?”
叶见窈官服都没换,脸上连点口脂都没擦,一进门就要急急给他把脉。
“是不是夜隔骤然降温,你着凉了?”
自然是不能让人把到脉的。
不然定是又要一本正经的说些什么“欺君罔上”?
一点儿也不痛的太子借势拉住来人手腕,将人紧紧箍在自己怀里。
木头却是个不会开窍的,整个人僵着硬着,只呐呐来了一句,“我…我来了月信……”
气得容珩不愿说话,只定着她的脑袋往外看——
“下雪了。”
“在我的家乡有这么一句话,有情人若是一同看了一年的第一场雪,此后定能恩爱白头,相知相许,死生不负!”
那戏文里的唱段隐约响彻在耳边。
恩爱白头,相知相许……
太子骤然收回自己的目光。
冰冷大殿内。
昏暗烛光里。
不知是谁轻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