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叶见窈伸手从这人后脑勺处捞出一根银针,语调侥幸,“还好这针没有进入完全,否则大罗神仙也难救。”
银针被她轻巧扔在青石板砖上,她肯定的声音混着清脆一同响起,“反正杨屠户也到了看守的时间了,不如直接拉回裴府。”
“我找个安静的地方给他银针渡穴,虽然有可能瘫了半边身子,但是今晚子时之前,我担保他能开口说话。”
她这话说的狂妄,简直就是在直言自己有起死回生之能。
可是在场众人没有一个人质疑她。
因为他们看见,明明一炷香之前还面无血色,一身死气的杨屠户。
此刻面颊红润,宛若生人,甚至隐隐有睁眼之兆。
*
“见窈,你这法子当真有效吗?”
烛火通明的厢房外,寒风呼呼呜咽着,透过门窗涌进来的寒气直让烛火光影缓缓摇晃。
一明一暗在杨屠户的死人脸上晃荡闪烁,直叫人毛骨悚然。
刘夫人忍着从脊椎骨直窜天灵盖的寒意,忍不住再一次向叶见窈追问确认。
事关她女儿的清白名声,刘竹青小心再小心,只求万无一失。
“那幕后之人既然能在帝都京府将人暗杀,就说明帝都京府里一定有他的眼线。”
叶见窈理解她的心情,开口宽慰道。
“他以为杀了杨屠户就能高枕无忧,却没想到我们演了那这么一出大戏,只要他信了我们能将杨屠户“救活”并且今晚能让他开口说话……”
叶见窈对着刘夫人安抚地笑笑,“那咱们就等着瓮中捉鳖吧。”
末了,走向被放置在床上的杨屠户,给他整了整被子和枕头,装成了一副睡觉模样。
叶见窈看着在牢狱之中被她用指尖带过去的胭脂点了腮红硬装成活人的男人,手里比划着那银针进入风府穴的角度。
这角度刁钻,必须要近身刺/入,也就是说,杨屠户定然是看到凶手的样貌的。
就算没有看到,他已经知晓这幕后主使要杀他,如果真的醒了,也定然是会全盘托出的。
所以只要她能让人相信今夜这人会醒,那么今夜就一定会有人来。
看着叶见窈这般云淡风轻,胸有成竹的样子,刘夫人也逐渐静下心来。
她安抚地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背,随即走到了叶见窈身边和她一起静静望着窗外的夜色,那屋檐上她安排了八个矫健的侍卫。
只要有人来,必然是瓮中捉鳖,有来无回。
“娘……”裴玉宁年纪小,第一次和一个死人共处一室,到底还是害怕的,她慢慢凑近二人,“叶姐姐……”
虽有意不往床榻上看,可她的小脸依旧是苍白着,七分是吓的,还有三分是冷风吹的。
“你们跟我说说话。”裴玉宁没有了平日里娇蛮的样子,细听小声说话时声音都在抖。
和一个死人共处一室,大家又都一言不发,她便总觉得自己身后有着什么东西,又害怕不说话的某个人会突然幻化成个红衣厉鬼!
于是一直小声乞求着。
“你们跟我说说话……”
那一副小可怜样让刘夫人心疼坏了,她长臂一伸,将自家女儿抱进了怀里,轻拍着背安抚着,眼睛却突然瞟到了站在她一旁的叶见窈身上。
这小姑娘从始至终身上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慢条斯理,游刃有余……
刘竹青看过她的身份文书。
叶见窈是崇仁两年农历三月末的生辰,认真算起来,其实也就比玉宁大上一个多月。
可此刻她怀里的裴玉宁还是一副小孩的样子,自己连一些后宅阴私都不敢让她知道,唯恐给她造成什么心理阴影。
只比她大上一两个月的叶见窈却俨然是少年老成的模样——处理事情冷静理智,举止有礼,进退有度。
而今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年纪……
刘竹青甚至在心中暗暗比较自己十六岁时能否做到这样端庄大方,聪慧机敏。
她不是个傻子,自然不会傻到觉得一个小门户县丞家的家教能够教出她都教不出的孩子。
又是个庶女……这个孩子怕是自己经了不少苦,吃了不少亏,才能长成现在这个样子。
如此想着,刘夫人一时心下酸软,长臂一伸,竟把叶见窈也抱进了怀里,“害怕了吧……”
她不自觉软了声音,“咱们仨在一起就不害怕了。”
那语调里那独属于母亲的温和,让叶见窈整个人都愣了一下,身体僵硬的像一块石头。
“嗯!”正不知做何反应,就听裴玉宁轻轻地乖乖巧巧地应了一声,竟也伸手轻轻环住了她。
其实只是被四条手臂轻轻搭着,叶见窈却好像突然被几十斤重的铁链禁锢住一般,低头,没敢再动。
直到窗外寒光一闪,就见无边夜色之中,一黑衣人带着一身凛冽的杀意冲她直直而来。
似有直取她首级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