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为什么!”银狼一拳将祁野击倒在地。
祁野没有反抗,任由对方出手。
“当初和大家一起去找新世界的是你!在我们都要放弃的时候让我们坚持下去的是你!!!”银狼跨坐在祁野身上,拽着祁野的衣领,双手因为激动控制不住地颤抖着,“tmd是你!!!”
“现在你在干什么!我们费尽千辛万苦爬到门前把门开了,你转身就把门关了,让这个世界进入锁定状态!怎么,厌弃了当人类救星漫长望不到头的苦日子,想成为小世界的救世主吗!!!”
祁野像一个死人一样躺在泥地里,胸腔里充斥着血腥味,双眼无神地看着身上这个歇斯底里的银发少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
“你tmd给我说话啊!”银狼一拳打在祁野腹部。
祁野猛地蜷起,疯狂地咳嗽。
“启门人不就是要把门开开让世界之间进行优胜劣汰吗?你不是我们之间最清醒的吗?这才经历了几个世界,你就受不了了?”
祁野的视线模糊起来。
“你tmd把眼睛给我睁开!”银狼怒吼道,“你好好看看这个世界,黑暗、荒芜、落后、不可救药,因为你,它再也没有进化的机会!是因为你!!!”
“你夺走了他们的太阳!”
银狼又一拳砸在祁野身上。
祁野猛地吐出一口血。
“你这个叛徒!”
“懦夫!”
银狼拍了拍祁野的脸,将泥巴抹在祁野的脸上:“别让我再看见你,下一次见面,我一定会杀了你。”
他喘息着起身,咬牙切齿地留下最后一句话,“我的,朋,友。”
转身和身后沉默着的几人一起离开。
祁野感觉全身上下哪里都是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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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野?祁野?”清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祁野猛地睁开眼,大力地喘息着。
“你还好吗?”墨叙白皱了皱眉头,转头看向一旁的医生。
医生也有些局促:“可能是伤口里沾了点分泌物。各项检测都没什么大问题,等伤口愈合就行。”
祁野有些茫然:“我睡着了?”
“睡了一天了,不过也有药物作用的一部分原因。你的恢复能力很强,好好修养很快就会恢复的。”医生温和地回答,将板子挂下,离开了。
祁野看向墨叙白,有些发愣。
眼前这只诱人的大白兔其实是一只垂着尾巴的大灰狼,抛开外貌加持的滤镜,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幼稚与可爱并非来自一以贯之的天真,而是来自一以贯之的冷漠。
可惜了。
祁野还是喜欢软乎乎的大白兔。
“对不…”
“对不…”
“你先说…”
“对不起,我昨天不应该推你,你的伤口当时可能…”
“没关系。反正我皮糙肉厚。”祁野干笑两声,“对于昨天我乱发脾气,我很抱歉…”
“没事…”
墨叙白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落了座,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他总是喜欢穿深色的衣服,衬得他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显出病态的白来。撑在椅板上的两臂上肌肉绷起,低垂的双眸埋在发丝之间,如群星藏于夜空……
气氛有些尴尬。
祁野的视线在房间里飘来飘去无处定点,最终落到病床对面墙上的挂画上,那是一副儿童的涂鸦,画里的内容他再熟悉不过,一个圆形小孩站在一个三角形屋顶的房子前,身旁是一棵Y字形树,脚边是半圆形的小鸡仔,还有一圈艹篱笆。
说起小屋和矮墙……
“请问,你当时跟在我身后是想干什么呢?”祁野的脸上又挂上了温和的微笑。
“我只是路上看到你往巢那边跑,想看看你要干什么。”墨叙白又变回安静乖巧的大白兔。
“你去巢里干什么呢?”大白兔忘了收起自己的尖牙。
“好奇。”祁野淡淡地说,“不是说巢里有可能出事了吗?我去看看。也许还帮的上忙。”
“巢里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
空气再次凝结。祁野索性收回目光,盯着天花板发呆。
老旧的日光灯管上都是暗沉的黄斑,两端还有些类似于蜘蛛网的脏东西……
“你和立碑人有什么过节吗?”墨叙白的声音突然响起。
祁野呆楞地看向他:“没有。我昨天是迁怒于你了。我道歉。”
“我接受。”他小声回道。
…
在祁野以为寂静要再次降临的时候,墨叙白又出声了:“我不是死神。”
“什么?”
“我不会带来死亡,我不是给世界收尸,我只是…悼念它们。”
“我知道。我口无遮拦了。我道歉。”
“我接受。”
“你应该多注意安全。”墨叙白突然想起来什么。
“嗯。”
气氛降至冰点。
大概是触底反弹,
祁野已经开始有些习惯他这不知是别扭还是笨拙的样子了。
“那我们还算朋友吗?”金色的眼眸盯着祁野。
祁野扶额,“算。”
“什么朋友?”秦兰正巧进了房间,“小墨同志终于迈出了社会化人生重要的第一步了吗?”
秦兰的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应该是从外面刚回来。
祁野:“你受伤了?”
“没。别人的血。”秦兰走到床侧,“恢复得怎么样了。”
“挺好。”
“最近,虫不是变多变凶了吗?”秦兰拉来椅子坐下,“信号塔改进了驱虫频率。你俩是没看到,张教授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签修改频率同意书的样子。可惜,用处不大。”
“张教授看来要告别睡眠了。”祁野深表同情。
“我送了他一本道德经。”秦兰笑得跟个狐狸一样,“专门从图书馆拿的。有些劫数,他得自己悟。兴许就飞升了呢!”
祁野无奈地笑笑:“有点残忍了,兰姐。”
兰姐耸了耸肩,偏了头:“墨叙白你反正闲着,帮我去地下区那边看看有没有人还在卖QH试剂。严防严打刻不容缓啊同志们。”
墨叙白点了点头。
“地下区?”祁野脑子里闪过一些灯火酒绿的画面。
“人类是一种娱乐至死的物种。”秦兰一脸“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的表情,“末世酒吧,法外之地。”
“这样的龙虎窟不给他捣了?”
“我明白你,正义的小同志,但是事情要是这么简单的话它就不会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了。”
“那你让他去?”祁野瞟了一眼墨叙白。
秦兰:“怎么了?”
墨叙白:?
祁野不紧不慢地灵魂发问:“你觉得他不像捣龙虎窟的人,像能坐下喝几杯把话套出来的人?”
墨叙白:……
秦兰:我竟无法反驳。
“明天吧。让我再躺一天。”祁野窝回枕头里,“我带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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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驶过空旷的街区。
“其实作为怪物而言,虫的破坏力并不高。”祁野看着窗外闪过的空着的楼房们,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车窗,这些土地楼房曾经令多少人疯狂啊,“如果建设一些特殊设计并加固后的楼房,基地也可以变得常态化。虽然可能永远也摆脱不了这种被装在玻璃瓶中的感觉…”
“也许巢所在的原世界就是这样。”墨叙白像是在讲一个故事,“巢和人类世界在漫长的时间里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真正实现了互利共生。”
车窗外人去楼空、杂草丛生的荒芜景象仿佛生动了起来,行人来去匆匆,孩童在路边嬉笑打闹,自行车铃声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响起,某扇窗户突然打开,妇女叫嚷着将晾晒杆向外支出……在某个以巢为远山的世界。
祁野有些感慨:“不知道那个世界失去巢后会变得怎么样。是会突破了桎梏,还是失去了共生伙伴。”
“不论如何,这个世界因此陷入了困境。”墨叙白谈谈地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祁野的眼睫微颤,低声道,“神殿想要的优胜劣汰……”
“你觉得残忍吗?”
“我觉得,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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