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两人几乎同时醒来。
玲珑感受着包围住自己的温暖。以往和其他男人在一起过后,自己总是先行起身,然后让人伺候着喝药,再让人伺候着漱洗,然后再去忙接下来的诸多事务。
至于那个男人,自己管也不用管,他会自行离去。
如今,自己起来做什么呢?索性懒洋洋地不动,贪恋着这罪恶的辰光。
萧选又躺了一会,忍不住再捏了捏身前人儿的饱满,然后起身,对着外面道,“进来吧!”
在高湛的伺候下穿戴完毕后,不再置一言,出殿而去。
沉重的殿门再次被关上,殿中昏昏沉沉,未灭的蜡烛半死不活地亮着,隔一阵就爆出一声灯花声。窗缝间隙漏进来几丝黎明的微光。
玲珑愣怔着不动,许久,一把掀掉身上的毛皮被褥,用嘶哑的喉咙发出如濒死的野兽的嘶叫声:“啊、啊、啊……”
这叫声是多么痛楚、多么绝望啊。
此后的两个月间,梁帝又来过碧瓮行宫几次,每次都是定昏时分而来,次日寅中时分而去。
回宫的路上,高湛总是让王仕将车子赶得平稳再平稳些,让皇上还能补眠片刻……皇上他,太不易了。
他和玲珑公主,每次相见都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役啊。
转眼到了年三十,除夕之夜。
碧瓮行宫中,宫女侍卫们也在各处挂上了新年的红灯笼。
晚上的年夜饭,也在上面的关照下特别丰盛,该有的都有了。
玲珑和璇玑坐在桌前,看着源源不断上菜的宫女们,露出了行尸走肉般的微笑。
竟然还有琼酒。
“璇玑,来,我们姐妹也过个年。先给我们的父汗、我们的先祖敬上一杯。”
“再给我们在战火中死去的族人们敬上一杯。”
“好了,这第三杯,我俩自己喝,小璇玑过年二十一,我也二十九了,庆祝我们又活过了一年!”
璇玑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近日越发沉默。
陪着王姐敬完三杯酒后,她开口道:“王姐,吃点菜吧,别喝多了,不舒服。”
“好,就听我家小璇玑的。”玲珑放下酒杯,用银箸夹起一块羊肉——布置这除夕宴的人还挺贴心,知道他们来自草原,喜食羊……呕!
玲珑对着这块烧得洁白、晶亮的羊肉,正想咬下时,突然,腹中一股酸气直冲上来,手一抖,筷上的肉掉落桌上,她两手撑住桌沿,一声接一声地开始干呕。
璇玑大惊!
“来人!……你们、是不是下毒了?下在酒里?”璇玑抓着冲进来的宫女问到。
“没有,没有!”小宫女吓得浑身发抖,因为玲珑的样子太吓人了,连声干呕,瞪着眼珠子,涕泪横流,一声一声仿佛把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
听到殿中的呵斥声,门口的侍卫也冲进来了,也吓得脸色发白!
虽说这俩姐妹算是关押的罪人,且来历成迷,但看皇上这忽冷忽热的态度,和高公公的特意关照……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变数?
万一出点差池,她们有没有问题另说,自己这些人,可是肯定没有好果子吃,这可如何是好?
“快把靳嬷嬷喊来,先让她看看,然后我们再上报……这除夕夜,让我们能去找谁!”侍卫几个商量道。
这种行宫,平日里是没有太医驻扎的,侍卫宫女们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先让靳嬷嬷瞧瞧,不行再出去找大夫看病。
靳嬷嬷以前在“药局”供过职,给太医们晒晒草、磨磨药什么的,也学会了把脉,算是极勉强懂点医药皮毛。
靳嬷嬷本来正和几个厨娘在一起赌钱,被叫过来这里时,颇有些不耐;
如今住这殿中的这姐妹俩可不是什么好货,三年前可是使人纵火害死了好几个姐妹而远遁,整个行宫不仅死了多人,活着的还都吃了挂落。
玲珑一边持续干呕,一边把手伸给靳嬷嬷。
靳嬷嬷看着她撕心裂肺的样子,以及发黄的小脸,不由心中一动。
皇上!皇上这几个月来,可是过来了好几次,每次还都留宿了。
而皇宫里某些嫔妃,好多可是一年也见不到皇上几次呢,这姐妹俩是有点本事……
很快,疾如走珠的脉搏,不难就给了靳嬷嬷真相,果真!这货,揣上了宝!这是要发达了呀!
璇玑听靳妈妈所言大为吃惊,而玲珑很快就明白了眼前的处境,不禁气怒交加。
一阵惊惧、吐了一些酸水过后,胃里反倒舒坦了,玲珑回复了部分气力。
她站起身来,动手一把将桌上的各式盘盏均掀翻在地。
“哗啦啦”声中,碧瓮行宫内的丰盛年夜饭以一地狼藉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