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紫玉连听也没有听,看着屏幕,敲击键盘飞快地发送着信息。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哒哒哒——”
他专注得仿佛隔绝在一个异世界。头也不抬,身旁的一切于他都无足轻重。双鸦心里忽然一凉:
——这个人,我……
不能要的。——
他猝地、不知缘由地臆想:
——这个人,不能够成为我的。
我承受不了这样的冷静。
这样的,静得可怕,
我得不到——
双鸦低下头。目光紧盯着课本,也是一脸的静闭。
这时李紫玉注意到他。抬起头,看他一眼说道:
“有点事。先回去了。”
双鸦默读着课文。侧头淡淡一望,回答:
“你去忙。”
他的声音礼貌而简短。
李紫玉微微眯了眯眼睛。
明显有急事在身的他,却没有马上离开,反倒抱起胳膊、忽然显出悠闲的神态说说:
“这么知趣?
“但你明显不甘心的样子啊。”
双鸦眼眸一凌。冷冷问他:
“什么不甘心?”
“你不是一直很想问:‘你来学校一趟,究竟要干什么’?都露出这副表情了,
“怎么不开口问呢?”
双鸦盯着他。坦着一张白气森森的冰山脸说:
“何必要问。
“我不是知道吗,你来学校调研。搞商务活动的。”
“是吗?那你说我调研了什么?
“哦对,我的确了解到一件事。”李紫玉不禁微笑出来,
“林外的女生都很可爱,而且,会动人地用纸条给男孩子传递心意。”
双鸦一滞。这时李紫玉手机又响起来。他伸手按停,忽然倚向餐桌边,歪过头轻声说:
“不过我也听说,林外的男生很漂亮,
“是非常美。而且,
“很多都喜欢男人,对吗?”
低低的声音在耳膜间流转。
“倾向与同// | 性在一起,”
“流露出依恋,是这样?”
》》》
这样?
怎么会变成这样?
双鸦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句诗歌:
“【烈火之上,
“【烈火,
“【你,我,反向折叠,
“【遵守,无有的规则,】”
“【赤//|身,交给,理智的,空缺。】”
是一首西班牙语诗歌。字面意思如上。此刻,在他心里翻译过来大概是:
“烈火叠加着烈火,
“当你将我展开,
“当你突破了戒律,
“我们就这样,投身向欲望。”(注1)
是一首描写同//性恋人的诗。诗句从头到尾很露骨,有一种禁忌,以及近乎决绝的深切的欲望。
双鸦也不知,怎么会想到这首诗来。
这刺骨的情不知所以起。
他还记得另一首诗。要梦幻许多,大致讲:
“【长夜,白日梦,糖和烟圈
“【我那么蠢,
“【但是草莓和香烟,尝上去总是你的味道。
“【车灯,落在我身上,车速冲向六十迈(速度单位。大概96.54公里/小时)
“【我那么蠢,
“【但是草莓和香烟,尝上去总是你的味道。】”(注2)
也是讲同//|性恋情。
是什么含义呢?
“我那么蠢”,是讲诗句里的主角做了傻事吗?
它与恋人在漫漫长夜里露宿(双鸦的脑海中,想象的是夜不归寝,躺在学校外的公园草地上。也不管第二天的作业了。)。一起在白昼里幻梦。
当时那么蠢,所谓那么“年轻”。
可他们一同飙车,一起抽烟,吃点心,又那么美好,从此之后,香烟和草莓的味道,在他心里都成了恋人的味道。
是吗……
双鸦摇了摇头。
想起他所知的、最后一首关于同//性的诗歌: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首《越人歌》。它又是在讲什么?或者以双鸦的思维,这首歌应该怎么翻译?
“【山上有树,树有枝,
“【我喜欢你,你却并不知道】”——
——?
——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如果要我译,我不知该怎么让旁人听懂。
但我就是觉得很美。
这真是很纯澈、又很动人的歌——
他一时沉浸在这眩晕、不知所以、又快乐的心绪里。
双鸦为什么会想起这些诗歌来呢。
也许因为,它们都是珍藏在双鸦心里、美丽又珍贵的东西。
像精巧纤细的宝石,不敢妄自触碰。
却在李紫玉说出那些话时,忍不住,拿出来,
低头,摊开在手心,一遍遍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