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阅川心里有数,过几天给小霞搬家还得靠严止行这个壮劳力,索性也不瞒他,“我要把小霞托付给村里的别人家,原来那个家里的东西都不要了。”
小霞心里高兴,但多少也觉得跟外人说有些难为情,装作没听见,扭头四处看。
严止行联想李阅川脖子上的伤,再一想成年的儿子在家里都这个待遇,更别提未成年的女儿了。
他和李阅川换了个眼色,而后换上一张笑脸招呼李阅霞:“小霞,那边有个花花绿绿的店,咱们过去看看。”
严止行相中的是一个均价10元的日用品店,主要顾客对象是小姑娘,故而装修得粉嫩嫩。李阅霞听同学说过这个牌子,也见过同学戴这家的小猫发卡,但这是她第一次来。
巨大的局促感让她不愿往里进,她按着轮椅扶手执拗地站在门口。“二哥,我把东西从家里拿到孙奶奶家就好了,不要再买了,我的东西都没坏,能用很久。”
李阅川一手拽着妹妹的手腕子,另一只手朝前打手势,严止行推轮椅的手一使劲,三人瞬间全部进入店内监控区。
严止行拿了个巨大的购物筐让李阅川抱着,“小霞,你跟你二哥有什么好客气的,看上什么直接往里扔!”说罢,顺手抛扔进李阅川怀里里一个鹅黄的小头花。
李阅霞就是不买,甚至频频看向店门口试图往外跑。
如果能选,李阅川真的不想让妹妹这么早就直面人性的丑恶,但他和妹妹就生在这样的家庭中,除非死否则不可能重头来过。
这个点儿店里人很少,除了收银台的店员只有他们仨,李阅川扯着小霞的袖子把人再次拽到自己面前,鼻腔的酸涩一波一波往上泛,“小霞,那个家里的东西咱俩都拿不出来。”
“为啥呢?我不在那住了,东西放着也没用了呀!”还在上小学的孩子仍然无法理解。
“你在家里住,我一个月给家里6000块钱。你换地方,这钱自然也要换地方。咱爸咱妈其实并不是真想把你赶出去,只是想多管我要钱。等你在孙奶奶家安顿好,二哥再回家跟咱爸咱妈说。”
小霞缓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她一直坚定认为妈妈讨厌她,所以对她不好。
这一瞬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人质,从最开始的学费,到学费加生活费,再到学费加生活费加抚养费。
刘芬对她越不好,李阅川给的钱越多。
李阅霞顷刻间小脸煞白双腿发软,被严止行眼疾手快薅住衣领子才避免一屁股坐地上。
她往前趔趄几步,沙哑问:“所以咱妈不是因为恨我,而是因为没钱?”
李阅川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其实他也不清楚答案,他自己也想知道对父母来说,是小霞重要还是钱更重要。
从小不受宠的孩子极易形成思维定式,会更加努力去迎合甚至讨好父母,用余生来向父母证明当年对自己的苛待是错的,自己才是最孝顺最优秀的那个。
李阅川的童年阴影实际上没有小霞这么大,一来刘芬和李铁峰重男轻女,虽说李阅川从小就是“倔驴”,但毕竟是男孩儿。
二来他的迟钝源于从没见过“爱”,亲爹一天三顿酒,对所有子女一视同仁非打即骂。亲妈不太着家,东家打牌西家闲扯,总之没人真诚热烈地对他明确表示出爱意。
但李阅霞从小就见过“爱”,李阅川爱她,所以更加明白爸、妈、大姐都不爱她,故而更加绝望。
李阅川生怕妹妹再改主意要回家住,又不敢擅自剥夺属于小霞的亲情,他努力挺直腰杆,语调沉缓:“小霞,你信不信二哥?”
“信”
“那就先按照二哥的安排来。”
李阅霞没吭声,但点了头。
严止行适时再次扮演吉祥物,他把李阅川的轮椅当购物车推,看见什么挺可爱的都往里扔,一圈走下来东西满得李阅川得用下巴颏按着。
如果全按照小霞的想法,到明早都买不全东西。严止行推着李阅川索性直接冲进女装店,按照李阅霞的尺码从里到外疯狂选购。
好在两人的审美都一般,彼此不仅不嫌弃,还互相捧场。
“小川,你看这大鳄鱼的小霞穿着能好看不?”
“挺精神,这条橘黄条条的裙子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