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木床打得极大,唐柳测量过,起码能并肩躺下四五人。只不过他平日为了起居方便,从来都只临着外沿躺,微微喜欢枕着他,也跟着睡在外侧。这会儿往里爬了几步,才终于在最里面的角落摸到一个人。
唐柳不知道自己碰到了什么地方,手刚放上去就明显感觉到手下的躯体在发抖,他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吓到了微微,就收回手道:“微微,是我,贼人已经抓到了,等天亮就叫德七送去报官,不用怕。”
床上之人仍是不发一言,唐柳终于察觉到不对劲,这下也顾不得更多,探手过去,碰到了一头柔滑散乱的青丝,他顿了顿,顺着青丝往上摸索,摸到瘦削的肩头,又沿着肩头往下摸,这才发觉微微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背对他侧卧于塌上,衣料单薄,亵裤完全缩到了膝盖上。
唐柳连忙跪坐起来搂住肩膝将人捞到怀里,将缩上去的亵裤往下扯,他动作急,失了分寸,掌根随着拉裤腿的动作在岁兰微滑腻的小腿上一滑而过,最后落到了光裸的脚踝上。
平心而论,比起自己的脚踝,微微的脚踝要小巧的多,薄薄一层皮贴在骨头上,手感极佳,唐柳没病,心里没点歪心思是不可能的,何况这些时日以来,每次亲密接触引发的不止有尴尬与不自在,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受,几次下来,早在唐柳心里压成了一团邪火。
只不过他掩藏得好,又强迫自己不去想。
然而此时此刻,这团邪火刚冒了尖,就被唐柳一巴掌拍灭。他摸了下微微冰凉的脚掌,慌乱得无以复加。
他记得之前自己差点冻死的时候,脚底板也是这样冷。
“微微,微微,”唐柳拍了拍岁兰微的脸颊,试图叫醒他,“别睡。”
他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在床上,将岁兰微抱到自己腿上,又扯过被子裹到他身上,一手搂着他,一手探进被子里将他两足并到一起,尽力捂着他的脚心。
他做完这些便不知道要做什么,原本他该生团火或烧点热水来给怀里的人取暖,但生火是他为数不多不会做的事之一。火对于一个瞎子而言,可能带来的危险远超其光亮和温暖。
除了抱着人不停喊名字和搓揉手脚,当下什么都做不了。唐柳不免有些沮丧。
不知煎熬了多久,怀里忽然传来一声嘤咛,唐柳原本都开始思索王家小姐万一真的冻死自己该如何活命的问题,这下简直喜出外望,不由直起腰背抱紧怀中人。
“祖宗,你可算醒了。”
岁兰微睁开眼,目光落在虚空中,语气有些虚弱:“外面是不是没有月亮?”
唐柳一愣,“我不知道。”
岁兰微问完也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他动了动身体,方觉自己被裹成了粽子,窝在唐柳怀里动弹不能,两脚还垫着一个温暖的东西,热意源源不断地从相触的地方传过来,缓解了他体内彻骨的阴冷。
岁兰微在这宅中百年,早就忘记了温暖是何种感受,与唐柳结亲之后才勉强忆起温暖之于躯壳,原是这样的触感。
他觉得很新鲜,少不得缠着唐柳,可并未觉得稀奇,亦不贪恋。
可现在,在他最虚弱的时刻,踩着这样一个暖物,岁兰微方知其之可贵。
他不由将脚往那暖物使劲踩了踩,却一下被抓紧了,头顶唐柳担忧的声音传来:“还冷着,再忍忍。”
他以为自己将岁兰微抓得不舒服,温声劝他。
岁兰微这才意识到替他捂着脚的是唐柳的手。
他看向唐柳,后者正低头“注视”着他,脸色难得正经,带着一丝后怕。
他不知怎的有点想笑,也就真的笑出了声。
他道:“柳郎,我不会死的。你捂不暖我的。”
唐柳听了也不松手,只问道:“你这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岁兰微道:“沉疴旧疾罢了,治不好的。”
唐柳有点意外:“不是那邪祟带来的?”
岁兰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唐柳话中的邪祟指的是自己,他沉下脸,有些不开心道:“和邪祟有什么关系。”
他早就将那个什么小姐抛之脑后了,也没兴趣去刁难一个不相识的人。
算算时日,那个什么小姐可能早就好了。
他看着唐柳,联想到那句娘子,想到唐柳一直将自己当作那什么小姐,心中莫名烦闷,偏偏唐柳还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等他解释,他烦得一头扎进唐柳怀里。
“不知道,总之没关系。我时常犯病,睡一觉就好了,日子长了你就不会大惊小怪了。”
这哪里是小怪啊。
唐柳内心叫苦不迭,只觉得微微实在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再这样来几次,微微没事,他的魂倒要吓飞了。
不过既然是陈年旧疾,那邪祟带来的便是另外的病。
想着便问道:“那邪祟给你带来的病好没有?”
若是好了,便可与旁人相触,旧疾发作时便有人照料,起码能烧点热水。
岁兰微却以为他对邪祟也就是自己有意见,恼得拿头撞了他胸膛一下,“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