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气死我了!我一时忍不住和他顶了几句嘴,当然最过分的话也只是说他毛病多……”
“这时候我才知道,箫浮爸妈骗了那老头,骗他说箫浮的病已经差不多好了,带箫浮来小县城只是为了体验生活。可我因为喝水顶嘴的事情暴露了,于是老头说,我不是箫浮……要把我关起来,明天送去治病,把箫浮换回来。”
“当时的情况我不太记得了,我只知道我清楚很激动,好像还拿了刀子……但是回过神来,箫浮爸妈已经把我控制住了。”
箫浮见眼前的少年脸色沉下来,忙道:“我真没事,一点事儿没有。之前从二楼跳下来也没事呢,我身体超棒的。”
周起燃阴郁着脸,无奈叹了口气道:“下次,不要再做那么危险的事。”
萧沉沉默片刻,道:“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么?箫浮小时候的记忆,我都有。”
“你真要告诉我么?箫浮知道了怎么办。”
萧沉笑了下:“他会希望你知道的。”
·
箫浮五岁那年,因为父母太忙,把他扔给了萧老爷子带。
萧老爷子住在榕安市边缘的某一座山的半山腰,主打的就是一个清净。
半山腰上只有一座别墅,几十个话少的下人,和带着箫浮的萧老爷子。
箫浮儿时很调皮,再加上小孩儿闲不住的天性和不懂事的态度,犯错几乎是家常便饭,在家里,他的父母还能惯着点,但来了山上,没人能惯着他。
他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洗漱,坐一个小时的车去幼儿园,下午四点再坐一小时车上山,然后又要上很多课。
钢琴课、绘画课、声乐课、外语课……
他的生活几乎没有空闲的时间,但他却很能找机会做坏事。
他会因为弹错一个音被老爷子惩罚的愤怒而踩坏老爷子种的花,也会因为绘画课上乱写乱画被老爷子罚跪祠堂而踢了供桌上的果盘。
那个年纪的他一身反骨,什么都敢做。十几年后回想起来的箫浮其实也知道自己当年做得更过分。
他不止踩烂过老爷子的花,踢过祠堂的果盘,他还捉虫子放到老爷子的房间,穿着鞋子在老爷子的床上跳。
箫浮也会有觉得愧疚的瞬间,但也只是瞬间,更别提他瞬间的愧疚来自未来,并非年幼。
老爷子每每被五岁的他捉弄,都怒气十足,吹胡子瞪眼地罚他去跪祠堂,然后大声说你是个坏孩子。
起初,箫浮是不在意的。
他大约天生就是个熊孩子,教不乖。
但当老爷子延长他跪祠堂的时间、要求任何佣人不准和他说话、不再允许他外出别墅,甚至给他退了学,只请家教,一直把他关在别墅里生活了六年。
五岁的孩子哪知道什么是痛。
直到十一岁时,他还在因为钢琴弹错一个音被罚跪五个小时祠堂。他在罚跪的时间里出神地凝望着贡台上的牌位,贡桌上燃烧的蜡烛噼里啪啦的声音在黑暗里尤为清晰。
他罚跪完,出了祠堂门,没有伙伴陪伴他玩耍,只有一条安静幽暗的长廊,长廊的尽头是钢琴屋,里面放着令他被罚跪的罪魁祸首。
全天二十四小时没有佣人和他说过话,家教老师也从不回答他的话,只负责授课。
他每天坐在课桌前,除了写作业就是发呆,水果和牛奶每天是定量的,必须解决,晚上过了八点不允许喝水吃东西,晚上不许起夜。
六年,箫浮几乎活成一个哑巴。
直到萧父和萧夫人忙完,回来接孩子。
箫浮活在这栋别墅里长达六年的时间里,除了刚来时的前几个月,往后的五年多箫浮几乎没怎么见过他,一年也没跟他说过多少句话。
但在父母接他回家那天,老爷子出现了。
他站在小男孩的面前,神色冷峻地说:“你这个坏小孩,以后要听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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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头灯亮着暖橘色的光,周起燃听到身边人的动静,他偏头去看,只见少年神色淡漠。
少年在被子里的身体动了动,把头坐起身子,一只手撑在周起燃的枕头上,垂头直勾勾地与他对视。
这一刻,周起燃忽然分不清那冷漠的眼神到底来自于谁。
是萧沉?
还是箫浮。
“周起燃。”撑在身上的人用茫然的眼神看着他,眼中的麻木和痛楚显而易见,在黑亮的瞳孔里映出一道冷光。
他问:“我真的是个坏孩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