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静低头沉思:“好像,保证不了,不过,你答应了就能晚点死,不答应,现在就得死,为了保证不泄露,我会让金嬷嬷紧跟你身后。”
轩辕玞暗骂,妖女!
在蓝静从房里出来后,文奇等人只知她已策反轩辕玞,说服其为他们所用,至于用了什么法子,蓝静也没有解释。
熟识蓝静行事风格的韩绪,文奇等人没太大感想,书玉却对此很为奇怪,若要说服轩辕玞,无论是她还是文奇都能轻易做到,何必她一个首脑去做这等事,轩辕玞再睿智也有把柄,就拿那个金嬷嬷,只要有这人在手,轩辕玞不敢不从。除非她另有事要瞒着众人,她不信任任何人,包括她的两个结义兄弟。
念及此,书玉动了心思,也许她也该从金嬷嬷处着手。
当初跟随轩辕璎,大军曾驻扎过徐州,李山作为军帅,比起刚入驻的蓝家军,他在此地更有门路,蓝静放了金嬷嬷后,并没有限制她的去处,只是他派人去寻才发现已经有另一波人寻其下落,李山派出的人很有一套,在误导那一波似敌非友的人后,将金嬷嬷带到书玉面前。
李山同书玉汇报:“那伙人似乎是军营里来的,应当是为了掩人耳目,与蓝城主派出的人不是一波的,底下的人查到,似乎是文先生那边。”
书玉冷笑:“我便知,他怎会没有一丝怀疑。你派出的人,待我见过金嬷嬷后,安排他们离开城里躲避一段时间,莫让军营其他人发现。”
李山点点头,“只是我不懂,为何要避开人,寻找金嬷嬷是蓝城主亲自下令的,你要见,同城主说一声也可以,何必迂回曲折。”
“城主把找人的事放在明面,却没让我们任何一人插手,你觉得她会让我们介入其中?文奇不也是暗中探访。”
“你似乎一直对文先生有些敌意。”
书玉叹气:“城主身边已经有一个智囊了,我身份又敏感,我需要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再且,除了蓝静,没有一个当权者会要一个女人做智囊。”
“都是我拖累了长公主,我若争气些,又何必长公主亲自为我们的前程谋划奔波。”
“你本就不善于此,我也乐于做这些事,在皇宫的时候,我就常想,我若为男子,是不是就不比任何一个皇子差,在先太子薨逝后,太后是不是就会考虑立我为储而非那个五岁稚童。”
李山有些乍舌,他从来不知长公主竟然还有这种念头。
书玉很快在金嬷嬷那里套到话,绕是金嬷嬷已经又过上一次当的衣服经验,书玉还是从蛛丝马迹中分析出真相。
是夜,秋萝伺候蓝静安寝,因秋萝还有个娃要照顾,蓝静只让她帮忙解了发髻就打发回去了,秋萝半掐酸道:“姑娘还是再买个人伺候吧,怡梅不在,你又不让我伺候,长期以往如何得了。”
蓝静白了她一眼:“有你和怡梅还不够我烦的,赶紧回去奶孩子吧,饿坏我大侄子,看我怎么跟你算账。”
秋萝满足地离开。
她方离开,书玉便来了,蓝静见她深夜前来,半是奇怪半是猜测。
书玉开门见山:“夜深了,我就不打搅蓝妹妹太久,长话短说吧,我以知真正的轩辕玞已死,现在这个是假的吧。”
“你见过金嬷嬷了?”
“城主放心,金嬷嬷我已经送到安全的地方,毕竟文先生也在找她。”
蓝静笑了,她对着镜子篦头,“你同我说这个是想怎样?威胁?那你该找轩辕玞才是。”
“自然是投诚,你想瞒住这件事,我同你共有一个秘密,你对我才会更放心,比任何人,包括文先生都更信任。”
蓝静冷笑:“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为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猜文奇比你更早知道此事的话,他会不会像你这样来找我。”
“正是因为他不会,他对你不够坦诚,所以才会一次次消磨你的容忍,凌沂姑娘想做你的刀,我想成为你的脑,比起其他人,我们同为女子,更为契合才是。”
蓝静摇头道:“你错了,比起信任你,我应该更提防你才是,若扶持轩辕玞这个假皇室为傀儡皇帝,再谋其位,我若能成女皇,你皇长女的身份不是比我更有资格。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想像对轩辕玞那样对我。”
书玉愣住,她以前的确没有这个念头,可跟随蓝静身边久了,要说完全没想法是不可能的,可去深究她却发现她其实完全做不到。
“蓝妹妹太看得起我了,能位极人臣已是我从前从未有过的奢望,我跟你之间的差距不是身份高贵所能弥补的,你若在我的位置上,早一步登天了,绝不会像我这样身不由己。”
书玉起身,“我来也不是要达到什么目的,不过同你说,金嬷嬷的事我处理好了,我书玉若要奉主,只会奉你一人,绝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择优而选。”
书玉离开后,蓝静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往日安振玄若在,她还能同他有的没的瞎聊一些,她若疑心重了,他还能说些话或安慰或讽刺,好歹把心中所想抒发出来。实在躺不住,她便起身披上外衣就往外走,到了院子的凉亭,竟发现亭子顶上一左一右坐着皃儿跟凌沂。
她很是奇怪:“大半夜的你们不睡,在上面做什么?”
皃儿白了她一眼,“你见过死人睡觉吗?”
“……长眠不算睡觉?”
皃儿气急,“你才是,大半夜不睡觉你出来干嘛。”
蓝静预测一番,找了个角度,跃上凉亭,翻身上去的瞬间,外衣滑落,眼看要掉下去,一条长鞭甩来卷住外衣,扔回蓝静怀里。蓝静道:“谢啦。”坐到两人中间。
凌沂道:“今晚月色很好,皃儿说这个位置赏月最好。”
蓝静看天上,一片墨蓝中,莹润的月色状若银盘。
“十五了。”
蓝静叹气:“同聪明人打交道太难了,我还是喜欢同你们待在一起。”
皃儿:“你也知道我平时跟你待在一起的感觉了。”她恍然大悟:“不对,你是不是骂我傻!”
“肯定不是啊,你一猜就猜中我的话中意,怎么不是聪明人呢。”
皃儿合计半天也没算明白账。掏出黑色虫子,“你又耍我!信不信我让蓝朱朱咬你。”
蓝静一脸难以言状,“这虫子叫蓝朱朱?你确定不是在内涵什么?而且你这虫子明明是黑色的。”
皃儿不服气:“它才不是黑色的,它是深朱色,身上还有六圈细小的蓝纹,这个名字最适合它了!”
二人就虫子的名字争执半天,最后还是蓝静败下阵来,皃儿倒没什么,关键是这虫子还真认定蓝朱朱这个名字,一叫就应,叫别的就装死。
三人共坐半晌,蓝静突然问道凌沂:“那天,你为何说要做我的刀?当真是为了给女兵营报仇?”
“那日你教导洪生时说过,你要让世间女子不仅下可修身齐家,上可文功武治,不再掬于后宅,青史垂名,流芳百世。我一直记着,我第一次听过这种,这种,奇怪的话。”
蓝静淡淡道:“你焉知我不适说大话。”
“至少,你将这种可能展现在我面前,我觉得只要跟在你身边,也许有实现这些可能的一天,除了你,没有其他人会给我这个机会。”
凌沂说着与书玉殊途同归的话,她那双不再反射光亮的眼珠子坚定而迷茫,执着而不安。
现在的蓝静也说不清这种为共同目标而汇聚在一起努力的感觉可否称之为理想。在最初,她不过是为了多活一天就多做些她认为值得的事,让自己在最后的时光活得更有价值,可随着时间的增多,她得到的权力越多,看到的困苦越多,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权力所熏心还是为初心驱使,她也逐渐有些分不清,就像她怕死又不畏死,如同两股相反的力量,撕扯着她的灵魂。
也许一定要等到生命终结才有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