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翻了个白眼无语道:“就没有下毒这个选项吗?”
五条摆摆手笑笑道:“你哪敢啊,不是还指着我帮你压场子呢嘛。”
“……”
这鄙视能再明显点吗?
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硝子呢?”
“如此白痴的问题你居然还要问吗?她不在医务室在哪里?”
“……”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断地给自己顺气,莫生气莫生气,生气就是遭了他的道。
“好吧,谢谢。”我抬起头,看向五条悟,微笑道:“再见。”
我朝五条悟身后的伊地知挥了挥手,说道:“伊地知先生也再见啦,路上小心。”
硝子的确在医务室。说是医务室,但其实已经不算医务室了,曾经我们在高专念书的时候它叫医务室,现在叫医学楼,这一栋都是硝子的地盘,也是咒术师从入职到殉职一条龙处理的地方。
入职体检存档为后面急救做准备,殉职处理尸身,走完短暂又漫长的一生。
“还不错。”硝子尝了一口饼干后朝我点点头,告诉我她很喜欢今天的饼干。
她将饼干收进柜子里,继续在键盘上敲着报告,我坐在她对面看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专门来送饼干么?”
“差不多吧。”我点点头,起身去柜子里翻出一包咖啡,拿到饮水机旁给她泡了一杯,最后放在她手边,好奇道:“硝子,你为什么不把自己的黑眼圈恢复啊。”
“反正还会长出来,没必要。”
我点点头凑近仔细看了看她,然后直起身摇摇头惋惜道:“居然还是这么好看,真是没天理。”
硝子继续看着电脑屏幕头也不抬地说道:“你这么年轻就退休,难道有天理了?”
“那没办法,谁叫我背靠你们这几座大山,你们就是我的天理。”
硝子耸耸肩不置可否。
我看着忙碌的硝子,提起自己那一大口袋的饼干,轻轻道:“硝子,我还有事,先走了,回头再约。”
硝子喝了一口咖啡,含糊道:“好。”
再见不能跟太多人说,事后容易被她们察觉到不对劲。既然给了五条悟和伊地知,那就不能再和硝子说再见了。虽然有些遗憾,但也没办法。
我坐在食堂里等了很久才等到虎杖他们四个人回来。四个人带着笑,身上都有轻微的打斗痕迹。
钉崎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联系他们,朝我好奇道:“为什么前辈不给我们打电话啊,我们可以更早一些回来的。”
我掏出饼干发给他们,笑着道:“没什么,我也算回味了一下自己的学生时光。”
发完饼干后我伸出手去揉惠的头发,可惜被他躲开了。他嘴里还不满地抱怨道:“不要把我当小孩子了啊。”
我收回手故作惋惜地说道:“好吧好吧,你是大人了。”
然后趁他不注意成功偷袭,成功摸了他硬挺的头发。惠憋着气儿不说话,我被他的模样逗笑,转过头朝虎杖他们说道:“嘿嘿嘿,我摸到了。”
虎杖点点头朝我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前辈好厉害。”
惠在一旁忍无可忍地开口道:“能适可而止吗?”
“哼哼,”我不满地哼哼两声,伸出手去揉虎杖的头发,像赌气的小孩子那般说道:“悠仁就让我摸头发,就是乖孩子。”
惠撇过脸去不理我,我又趁机揉了揉他的头发,一边赞叹道:“但是我们惠惠也是很好的孩子哦。”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吐出,拿我毫无办法。
将我送到校门口后他们四人朝我挥挥手说再见。可我试了好几次都无法像下午跟五条悟说再见那般轻巧地回应他们。
我看了看虎杖,犹豫着是否要将他父亲的事告诉他,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反正铃木也知道,铃木知道等同于五条他们知道。铃木会选择时机告诉五条,五条会选择时机告诉虎杖。
“顺平,”我朝吉野顺平招招手,示意他过来:“你过来一下。”
顺平不明所以,听话地走到我身边,我看了看懵懂的他,很想将自己的罪孽说出口,但犹豫了很久还是放弃了。
顺平犹豫着问我:“前辈……?”
“没什么?”我扯起一个笑容朝他摆摆手,轻轻道:“你和他们一起回去吧,我回家了。”
我坐上车朝山下驶去,伪装了一天终于可以卸下面具,我看着惠单薄的身影留下眼泪。我可以抛下很多东西,津美纪我也可以抛下,她是一个很勇敢的女孩,没有我她也会过好自己的人生。可是惠这个小孩,唯独他,我舍不得。我在他身上能看到我和夏油杰的影子,那是不好的东西。尽管惠比我出色很多,尽管惠的未来有夏油和五条保驾护航,可我还是舍不得离开他。
我不想看到他难过,他是佳织的小孩,是还未出生就被我们爱着的小孩,是我们的恩惠。
幸好,我吸了吸鼻子,伸出手搽掉自己的泪水,庆幸道:“幸好还有津美纪他们。”
他的家人就不止一个。
他们四个人的身影在我的后视镜里越来越小,逐渐从我的世界消失。
从高专离开之后我没有回家,去便利店买了好多酒和香烟,然后驱车径直去往甚尔的墓地。
我上一次来给甚尔扫墓还是惠初中时带他来的那次,那之后再也没来过。
至于为什么在我死前要来看他,理由很简单。我终于明白了他那句‘你爬树很没天分’是什么意思。
我把生前没能给他的香烟摆在贡品台上,拿出纸杯给他倒了一杯酒,然后在墓碑旁的台阶上坐下。从台阶上望去,满是寂静的森林,山脚处有几家灯火,时不时传来几声犬吠。
曾经,我和硝子坐在这个位置上,她说我最在意的是甚尔的死亡。我说不是,我最在意的是佳织的死亡。
“你有怨过我吗?”我看着漆黑的夜色问道。
我想甚尔知道我知道未来这件事,那他或许也责怪我为什么没能救下佳织。我想过,他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所以对我有怨怼,于是不愿意接受我的提议继续活下去。
“如果我是你,我那个时候也会那样做。”我闭上眼睛对‘甚尔’道。
甚尔想要的幸福是有佳织的幸福,佳织没了,那就没有幸福可言。
“但还好我不是你,”我仰头喝了一口酒,偏过头看向甚尔的墓碑,揶揄道:“我比你厉害,因为我忍住了。”
甚尔为什么要在死前暗示我他知道一切呢?很多余不是吗?
因为愧疚,对我的愧疚。
我为什么要叫住吉野顺平呢?因为愧疚,对他和他母亲的愧疚。倘若我没被绢索选中,他不找人来试探我,我不会想着在顺平这件事上和绢索搭上线,所以不会出手救吉野母子。
原因很简单,因为没必要。我救下他们引发的蝴蝶效应是我不可预知的,他们的死亡也只影响了虎杖,惠根本就不认识他们,于是完全没必要。
但事实是,我被绢索选中了,我也打算在顺平这件事上搭上绢索的车。于是我需要顺平引发里樱高中事件,哪怕不是里樱高中这件事也会是其他事,总之必须让绢索他们的目的达成。
除此之外,我选择了胀相他们。私心里,我更期待胀相三兄弟的灿烂人生。于是我出于私情和利益,放弃了吉野母亲的生命。
我本可以救她的,但我没有。
这样的我怎么还可以拥有顺平感激的目光?
就是这种愧疚。
而那句‘你爬树很没天分’明明就是作为朋友、作为兄长说的一句话啊。
如果,如果佳织没死,我去她家做客,认识了甚尔之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我在他面前爬了树。他在下面很不屑地鄙视我:“你爬树也太没天分了。”
然后起身说:“让我来教教你。”
然后他一本正经地教,我一本正经地学,惠和佳织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故事应该是这样才对。
算了。
我叹了一口气,托着腮闭上眼睛轻轻道:“算了。”
“你是笨蛋吗?”
墓地里突然出现一句若有若无的抱怨。我站起身四处张望,没发现任何人的踪迹。如果不是幻听便是我见鬼了。
我坐回去摇摇头道:“马上都要变成鬼了,有鬼我也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