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嫔姐姐,本宫不是好人。但本宫也有姐妹,能理解你的复仇心切。本宫希望你能好好想清楚,别被仇人当刀使了。”
杨灵允忽然凑近了些,在云柔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云柔脸色骤变。
“你们!”她再也撑不起来那副淡淡的悲悯模样,惊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杨灵允拍了拍手,又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样就对了。你这副悲天悯人的模样,看了真叫人烦心。”
云柔的手骤然地握成拳,用力得骨节发白。
她恶狠狠盯着幼荷和杨灵允,不甘又愤怒,“你们以为我想杀人吗?我与莲嫔无冤无仇,若不是云厉拿我娘逼我,我又何必去杀她?”
“我娘一辈子困在云府,做一个被忽视被践踏的妾室。我的好姐姐云婉,人人都说她善良,说她温柔,可她的温柔善良,有几分是给我的?”
“我只是想让我与我娘过得好一些,我有错吗??”
她的面孔再不复清丽温婉之色,神色扭曲,声音怨毒,“莲嫔当年入宫,不也是这样想的吗?都是为了过得好些,我有什么错?”
凝香阁内的尘埃伴着她的言语起起伏伏,被落进来的日光照得颗颗分明,倒是模糊了云柔的面孔。
隐约间,仿佛是云婉的脸,又仿佛是幼莲的脸。
幼荷定定地站在原地,只是握剑的手越来越紧,用力得骨节发白,微微颤抖。
杨灵允忽然轻笑一声,“云妃娘娘,话说多了戏演久了,真的假的自己都分不清了吧。”
“您的生母早在五年前就死了。若她知道自己成了女儿杀人作恶的借口,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吧。”
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被杨灵允毫不留情地掀开。
云柔脸上闪过怨毒之色,但被侍卫用刀牢牢拘着,她只能用眼神死死地盯着杨灵允。
幼荷终于沙哑着开口了,“你想过得好没有错。那我妹妹呢?我的妹妹又有哪里错了?”
“她死的时候,才二十五。”
她甚至在幼莲死后的第二年才得知她的死讯。
云柔浑身一颤,幼荷的声音沙哑下来,便像极了莲嫔,她在熟悉的声音中仿佛也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这是凝香阁,是幼莲送命的地方。
当云柔意识到这点时,骤然间脊背发麻,仿佛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一点点附了上来。
杨灵允看向幼荷,轻声道,“我去外面等你。”
在幼荷的剑即将落下地前一刻,云柔挣扎着转头,声音尖锐刺耳——
“我杀了人有人找我报仇。临安公主,你迟早也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
“我就等着看你死的那天!”
杨灵允无动于衷,眼疾手快地关上了门。
所以飞溅的鲜血最终也只溅到了门扉上。
此时正是正午,日光落在凝香阁外,稀薄寒凉,没有半分暖意。
“公主,”守在外面的杨言小心翼翼地上前来报,“宣德门那边说林太傅入宫了,拿的还是太子私令,他们不敢拦。”
“太子私令?”杨灵允掩嘴咳嗽了几声,才小幅度地摆摆手,淡淡道,“不必拦了,凝香阁这边已经完事。”
杨言低声应下。
没过多久,林魏然的身影就出现在凝香阁外的荒草地上。
“云柔呢?”他飞奔过来,攥住了杨灵允的衣袖,急促地问道,“你杀了她?”
杨灵允瞥了眼杨言。
等人识趣地退开后,才默不作声地一点点拂开林魏然的手。
“云柔林宛合谋杀了莲嫔与林太妃,此事交由宗人府处置。”林魏然又执着地看着杨灵允,黑眸里是她看不懂的神色,声音沙哑,“不要动私刑,宣和。”
他大约是一路跑来的,数九寒冬,额上竟冒出不少细密的汗珠,连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不是我要杀她,”杨灵允淡淡道,“她杀了莲嫔,莲嫔的亲人来报仇。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林魏然神色一凝,眼神越过杨灵允,落在了凝香阁的那扇大门上。
与此同时,门从里面被推开。
幼荷持着沾血的剑慢慢走出来,脚步虚浮,踉踉跄跄。
林魏然心底骤沉,知道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
幼荷像是没看见这两人,一言不发地从他们身边走过,神色恍惚地仿佛游魂一般。
杨灵允微不可察地皱皱眉,吩咐杨言跟着幼荷。
然后才看向林魏然,“你闯进宫中,就是为了云柔?”
林魏然没有回答,死死地看着幼荷踉跄离开的背影。
电光石火间,他想明白了一切。
也是在这一刻,他也终于明白了先前杨言的话——有时候知道得太清楚未必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