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村的路错综复杂,赵清流家又在村子的最深处,车子根本开不进来,只能停在村口的大路上,剩下的路也只得步行。两人并肩走在小路上,两边是高高的玉米地,风吹过,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窃窃私语。
时起刚才那句“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记得我”就像魔咒一样,一直在赵七月脑海里回荡,她偷偷拿眼瞟了一眼身旁的时起,他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刚才那句充满暗示性的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赵七月心里暗骂了一句“神经病”,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九幽大人。”赵七月放慢脚步,转头看向时起,问道,“刑天旧部,您了解多少?”
时起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意外赵七月会突然问起这个。他沉吟片刻,反问道:“你指的是什么?刑天战败已久,他的旧部早已化作历史尘埃。”
“我指的不是那些史书上记载的,”赵七月摇了摇头,“您也去过那个坟坑,不是吗?”
时起眉头微蹙,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指‘笼谷’。”
“笼谷?”赵七月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她从未听过。
“那并非实体。”时起解释道,“而是无数怨灵执念交织而成的牢笼。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被困其中,永无止境地重复着临死前的最后一幕。当年刑天战败,身首异处,他的部下们执念难消,魂魄附着于战场上的兵器之中,久而久之,便化作了怨灵。后来,幸存的士兵为了纪念他们的将军,将那些兵器熔炼成了一柄战斧和一副盔甲,而那些怨灵,也就随之凝聚在了一起,形成了如今的笼谷。”
赵七月了然,怪不得她在梦境中始终无法感知那位将军的执念。若非方才她趁着抽中鬼面之机用阴眼探查一番,还真摸不清他们是什么来历,只是那名红衣女子究竟与他们有何关联:“刑天可有什么感情纠葛?”
“感情纠葛?呵,那些人可没有七情六欲,他们眼里只有无尽的愤怒和杀戮的欲望。”时起冷笑一声,语气中透着一丝嘲讽。
赵七月挑了挑眉,听他这语气,似乎对这位上古战神颇有微词:“你好像对这位刑天大神很不屑?”
“谈不上不屑。”时起顿了顿,语气恢复了平静,“只是觉得,像他那样,到最后,也不过是场空罢了。”
赵七月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时起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半晌,他才缓缓开口:“你应该知道,刑天是被黄帝斩首的。”
“是啊,怎么了?”赵七月不明所以,这可是小学生都知道的神话故事。
“那你可知道,他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时起转头看向她,眼神深邃,仿佛能洞悉一切。
“呃,这个……”赵七月还真没仔细研究过这段历史,印象中好像是因为刑天不服黄帝统治,想要取而代之,后来听说被封印在九幽来着:“不在你们那?”
“成王败寇,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时起冷哼一声,“当年之事,真相究竟如何,又有谁知道呢?”
赵七月抿了抿嘴,若有所思。是啊,谁又能保证史书上记载的就一定是真相呢?说不定这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不过……”时起突然话锋一转,目光落在赵七月身上,“我倒是听说,黄帝身边曾经有一位女谋士。”
赵七月心头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轻轻点了点头。
时起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
赵七月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发毛,指着路边的吉普车说:“我到了,谢谢你的药,下次你再上来……”
“上来?”时起挑眉一笑,活像只狐狸精勾人魂魄。
赵七月猛地往身后的小路看去,鸡肠小路幽暗狭窄,连个人都没有,他明明可以直接回地府,却一路跟着。
赵七月拉开车门,一溜烟钻进了车里,动作一气呵成,而后摇下车窗,丢下一句:“给你介绍个导演。”
时起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车,后视镜映着他被夕阳余晖拉出的一道长长阴影,显得有些落寞。
直到赵七月的车子走远,时起脸上的笑容才渐渐隐去,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深,缓缓抬起手,白皙修长的食指轻轻摩挲着拇指,仿佛还能感受到指尖残留着属于她的温度,以及那令人迷醉的香气。
夕阳沉入地平线,暮色像一块巨大的黑幕,缓缓将时起笼起。马路上只有零星的家禽欢叫着往回家的方向走去,时起敛起脸上所有情绪,只是消失的瞬间,眼中露出无声的杀气。
赵七月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家中,连浴室都没去,而是径直走向卧室中藏着的另一间小屋,轻轻推开那扇许久未曾开启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