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上淬了毒。
姚半雪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瞳孔微颤,喉间有些干涩。
“放心,不是箭美人。”见他面色有异,唐璎解释道:“是夹竹桃粉的毒。”
姚半雪点点头,问她:“还走得动吗?”
“嗯。”
可跑了一会儿,迷香熏染的眩晕感又袭了过来,她只能背靠石墙,勉力撑自己不倒下去。
“上来。”
神思恍忽间,唐璎看见姚半雪屈膝半蹲到了她面前。
即便视线有些模糊,她也能清晰地看到他额头上几颗斗大的汗珠。
她知道,他也在忍。
“姚大人,要不你先…”
“上来,快!”
姚半雪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语气凌厉地命令道。
这会儿也不是讲客气的时候,情况紧急,唐璎倾身趴到了他的背上。姚半雪的背十分宽阔,裘衣的面料上乘,衣料间的合欢香清甜宜人,她又想睡了。
背上她之后,姚半雪的行动明显迟缓了不少。
耳边的箭矢呼啸而过,凛冽的寒风中,她能感到姚半雪的脚步越来越慢了。
“姚大人…”
“别说话。”
她右掌上的伤很浅,血液很快就凝固了,四肢却越来越麻木。许是姚半雪背上的狐裘太过温暖,唐璎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胃中翻涌,神思疲乏,很快陷入了昏迷。
“章瑛…章寒英…”
意识模糊间,似乎有人在说话。
唐璎费力地睁开眼,借着微弱的天光,她看清了周遭的一切。她似乎身处一间破旧的民宅内,墙上砖瓦零落,杂草丛生,身下的木板腐朽斑驳,隐有一股陈旧的霉味。应当是姚半雪背着她逃到了此处。
“醒了?”
她的身前坐了一人,容姿秀逸,凌乱的官袍早已褶皱不堪,望着她的寒眸晦涩难辨。而她的身上,似乎正披着他早先穿的那件雪色狐裘。
夹竹桃粉的毒还未褪,唐璎仍是头昏脑胀,她欲卸下裘袍,姚半雪道:“穿着吧。”
她此时确实有些头晕脑胀,便也没跟他客气,将狐裘披回了自己身上。
“姚大人。”唐璎唤他,“事到如今,我已成了这局中人,大人还是不肯将事情的始末告知吗?”
一开口,她只觉得喉咙似刀刮般疼痛,可她却顾不上这许多了,“今日的刺客是否同范大人、江临、以及我师父的死有关呢?”
若杀死三人的凶手为同一人,或者同一拨人,那他们今日可能就是冲着她来的,毕竟她昨日去了贡院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从李思的那番话不难推断,桂榜的前两名很可能存在舞弊行为,手法的关键或出自那奇臭无比的阿魏。可是,蒋其正和封嗣不过是两个小小的举人,即便蒋家和封家再是维扬巨擘,两人也不大能有这个有胆量敢去刺杀当地知府,更遑论朝廷钦差了。
到底是什么人会如此不遗余力地替那两人遮掩作弊的行为呢?
仔细想来,也只有协助舞弊的利益相关者了。忽然,唐璎眸光晶亮地看向姚半雪,“或者说,此事同受贿有关?”
姚半雪一顿,避开了她的目光,“你先别说话。”见她嗓音干涩,他起身替她寻了些水,方欲递给她,一支箭羽落在草堆中。
两人很快警觉起来。
草堆中的箭矢没有羽毛,应该是由弓弩所发射,而弓弩仅适用于近程射击,来人用的是弓弩,这说明袭击他们的人就在不远处…
唐璎已是疲累至极,她看望向身侧的姚半雪,只见他的神色亦好不到哪里去,眼皮半耷着,眸中的清明之色也在消逝。
她明白,他若是带着她,肯定是走不远的。
唐璎掏出怀中的匕首,递给姚半雪,“我想用此物换大人一线生机。你若能活着出去,可否替我还江家父子一个公道?”
利刃出鞘,寒芒四射,她不打算走了。
姚半雪听懂了她的意思,心中没由来地升腾起一股怒意,“这是你自己的事,本官不会管。”
唐璎听言心下有些失望,却也理解。也是,她都要死了,他亦是自身难保。有了今日被追杀的经历,她凭什么要求他再去以身犯险?
姚半雪将她扶到靠墙的草堆上,确认箭矢不会穿墙而入后,径直走出了房间。
“给我好好活着。”
门被打开的瞬间,寒风呼啸,冰凉刺骨。
姚半雪走后,唐璎脱了力,再次陷入了黑甜,再醒时,她身边似乎多了许多人,这些人却不是府署的官差。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靴,再往上看,来人穿着一身大红色官袍,上面绣了由妆花罗、纱、娟合织而成的云锦。
是锦衣卫的飞鱼服。
见她转醒,那人似乎舒了一口气。他蹲下身,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轻声呢喃了一句。
“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