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他从小听到大的那些佛家人说的话……这句话更像是,缘分就到此了。
佛家不介入太多因果,他们讲究个人有个人的因果。
那元永住持这话的意思,是之后佛已经不能管他,他自己的因果已经找上门来了?
或者也不是不能管他,而是已经没必要再来管了?
毕竟楚樾已经来了。
……正是因为楚樾来了,或者说,元永住持知道佛牌碎时楚樾就会来,所以才说他不必介怀佛牌碎裂的事?
因为楚樾一来,陆青泽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这么一想,早上起床时,屋子里没像往常那么冷。
外面的风也不吹了。
楚樾确实挺靠谱的。
思索间,电脑开机了。
陆青泽输入密码,又喝了几口水。
今早出门时,他把楚樾一个人留在那个出租屋里,也不知道他怎么样——
“殿下。”
对于已经两千年前就和他有了十几年交情的楚樾,陆青泽总是身体反应大于脑子反应。
所以,他转过头,看见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一身红衣的男鬼时的前两秒,还在淡定地喝水。
第三秒,陆青泽才一口水噗地喷了。
办公室里的人吓了一跳。
顾不上咳嗽,陆青泽忙朝旁人干笑起来,抬手就一把拽住男鬼的衣领,使劲把他往桌子底下塞:“没事没事,我呛到了!哈哈哈哈哈,你们继续——”
“殿——”
楚樾在他手里挣扎着想说些什么,陆青泽吓得六神无主完全不听,还是一个劲儿把他往桌子底下狂塞:“都继续啊!忙点儿!忙点儿好!”
“殿下!”
楚樾挣扎着伸出一只手,扒着他的桌角,喊了出来:“普通人看不到臣的!”
陆青泽一顿:“……”
他环顾四周,才发现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
“老陆,”旁边跟他同期进公司的同龄人疑惑道,“你按压空气干啥?”
“演默剧呢?”
“你想压缩地球?”
“…………”
陆青泽社死得面红耳赤,又干笑着打了几声哈哈,尴尬得有点儿想辞职。
跟旁人又说笑两三句,大家才收起神色,回头去各自干各自的活儿。
陆青泽也低下头,忍不住一脸幽怨怪罪地盯着楚樾,低声道:“你好好的不在家里待着,跟我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楚樾刚被他拽着领子往桌子里塞,这会儿陆青泽虽松了手,但楚樾也被拉扯得半躺在了地上,半个身子都歪歪斜斜地倒在桌子里面,只有一双长腿露在桌外一旁的过道上。
但他看起来没半点儿不情愿,就那么一脸无辜且平平淡淡地在他桌子底下侧躺着,说:“臣自然是来守护殿下的。”
听了这话,陆青泽心头一动,对昨晚撞鬼的事有了些猜想。
但他装作不知:“守护什么?”
他装得好,可楚樾已经太了解他了。
楚樾笑起来,说:“殿下瞧着,已经知道了。”
陆青泽又眉梢一跳,抽了抽嘴角。
“两千年前,衡国遭袭。”楚樾说,“当年通敌卖国的叛国贼,可不仅仅只是要了名利功权金钱。”
“他活到了现在,时至今日,还在盯着殿下呢。”
“盯着我干什么?”
一旁传来组长的声音:“陆青泽?”
陆青泽一个哆嗦,忙抬起头。
再怎么好脾气,陆青泽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举动也不得不让人十分不高兴了。
组长白柠朝他不悦地拧起眉:“干什么呢,对着桌子底下叨叨咕咕的。”
陆青泽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了声歉,忙上手操作电脑,继续自己的工作。
见他不便偷偷说话,楚樾才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跪在他桌旁。
“既然殿下不便说话,那便听臣说话便好,殿下不必回话。”他说,“之所以还盯着殿下,是因为殿下对他来说是‘必需’的。”
“至于为何是必需的,殿下不必知道。都是些两千年前的旧事,臣会为殿下一一收拾妥当。”
“两千年前的事,绝不会影响殿下此生。”楚樾说,“殿下只顾好好生活,待臣将旧事收拾干净,也会离开,不会叨扰殿下。”
“但在此之前,为保殿下安危,臣需要无时不刻守护在殿下身边,不离分毫。”
“望殿下能够体谅。”他说,“殿下尽可放心,臣绝不会做让殿下为难之事。”
他眼眸低敛神色谦卑,说完这话,朝着陆青泽跪伏下去,额头磕在地上。
陆青泽握着鼠标的手忽然有些发凉。
他想起那个一枪.刺死军士把他从敌营里捞出来的将军。
他想起那个每每回京总是意气风发,国破时又为他所向披靡的小将军。
而如今,陆青泽沉默地望着往日将军跪在他面前,看着他这副称得上是乞求卑贱的姿态,心头上禁不住一阵阵突突似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