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罗放下手头的工作,忽视外界的任何消息,疯狂寻找许秋白的踪迹。酒店的员工告诉他,监控录像在那晚被几个打架的学生弄坏了,再无修复的可能。
再往下问,打架的是谁,几点打的,怎么处理的,员工被问得频频擦汗。
温罗便知道这里面有猫腻了。
他去找卢叶,哪知对方再次开大。
“洛洛怀孕了,趁着现在肚子不显怀,先把婚结了。”卢叶瞥一眼他的脸色,“不想这么快也行,先订个婚,你们一起磨合几个月,但不能拖太久……”
卢叶说着没声了,坐在她面前的是她儿子,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不该怕,也没理由害怕才对。可是现在看到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却感到了害怕,她在那双眼里看到了极深极重的阴鸷,叫人毛森骨立。
“你确定他怀孕了?”许久,温罗开口道。
卢叶硬着头皮:“是,可以拿单子给你看。”
先稳过这次再说,她会设法让他们真的发生关系。
温罗低低笑起来:“不用,你说怀就怀了吧。等过段时间,做个亲子鉴定。”
“你什么意思?”卢叶站起来,死死拧着眉,“你觉得我在说谎骗你?”
温罗唇角微勾,眼底却全无笑意:“我亲爱的母亲,你难道不知道对我撒了多少个谎吗?”
“哦,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毕竟谎话实在太多了,数不清。”
“温罗!”卢叶声音尖利,隐隐失控一瞬,又被压下去,“那都是小时候哄你逗你玩的,无伤大雅的话,能有什么关系?你怎么还记到现在。”
卢叶站起来,细眉拧在一起:“你不要跟洛洛说这个,这样会伤到他的。你不知道,做妈妈很辛苦的,当年我怀着你,妊娠反应那么大,还要挺着肚子去工作,那些人还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我是真的想死,可我不能那么做,你在我肚子里,我还要把你生下来……”
温罗没什么反应,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点着,俨然已听过无数次这种话。
卢叶越说越伤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那么爱你,为你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了,我当上了温家的太太,我完全可以找几十个保姆照顾你,可我没有!我连保姆都不请,我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你身上,我亲自给你喝水喂饭,给你买衣服剪头发,甚至陪你去上课。”
“我小时候过得那么苦,不想你也那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让你过上更好的日子!”
温罗收起手机,淡淡看着她:“现在的日子过得还不好?”
“不够!”卢叶大喊,美艳的脸逐渐扭曲,“还不够!你上面还有两个姐弟,他们是两只狼,在对你对我虎视眈眈!他们阻扰你,不让你学习,不让你进公司,他们想把我们赶出去!还有那些亲戚也在盯着,到时候,我们要是——”
叩叩叩!
修长的指节在桌面敲出有力的声响,配合那双冰冷的眼神,让卢叶从癫狂的状态脱离出来。
“再这样,你就回疗养院。”温罗声线冷酷。
卢叶一下惨白了脸,嘴唇哆嗦着,安静下来。
没多久,她又说:“我……妈妈是为你着想,大学这几年你已经落后许多了,但还来得及,你聪明,现在回来学一学就好了,朱洛家里的人脉刚好能用,你……”
“我最后说一次,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没人逼我,也没人可以掌控我。”温罗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冷眼看去,“包括你。”
“我明确给你答复,订婚结婚都不可能,不管那晚在我房里的人是不是朱洛,我都不会娶他。”
卢叶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怨恨,那是自己的东西脱离掌控时产生的愤怒和不甘。
等卢叶走后,房间里寂静许久,忽然间有一连串摔砸东西的巨大声响传出,夹杂着低低的怒喘,持续了一阵才渐渐平息。
*
温震过来时,温罗正在客厅,左手包着纱布,他问:“手怎么了?”
“不小心划了一下。”温罗说。
温震没太在意,他坐下来,点了支烟:“你妈说给你找了个媳妇儿。”
温罗没什么表情:“她在做梦。”
温震翘起腿:“我也觉得朱家不错。”
温罗:“你也在做梦。”
温震:“……”
算了,这对母子一个比一个难搞。
温震:“你不想就算了,好好跟你妈说。”
温罗漠然:“说不通。”
话又要被聊死了,温震狠吸了口烟,吐出一大圈烟雾,四周的空气立即被苦臭味侵染。
温罗面无表情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你不是在创业?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投点资?”温震说。
温罗:“用不着。”
温震碾了碾烟头,四五十岁的人了身材依旧健实,没白发没皱纹,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历经风雨的沉稳气质。
他换了个方式,说:“你妈这么多年也积攒了些势力,你不想说服她,那就打败她。”
温罗对老子撺掇儿子对付老娘的做法没什么反应。
“也许你把她扳倒了,她还反过来替你开心呢。”温震笑了笑。
那确实是有这个可能,毕竟那位脑子不太正常。
温罗摩挲着杯子,不知在想什么。
“你们娘俩的事,我是真的懒得插手了,这件事你自己解决。”温震说,“我只给你个机会,过来公司干,你想干多久就干多久,等你有能力应付她了,想走也行。”
温罗:“我不知道你还乐意给人当跳板。”
温震:“那能怎么着,谁叫你是我儿子。”
而且家里那位闹腾得很。
温震叹了口气:“上回把她送去疗养院,还恨着我呢。”
温罗选大学选专业这件事在卢叶那里比高考还重要,可这么重要的事,她居然插不上手,儿子瞒着她,老公拦着她,她就发疯了。
温震觉得自己尽力了,真的,这么多年来,他尽量给每个孩子一样的资源和待遇,该给的关爱虽然不多,但和股份车子房子一样,人人都有。
可卢叶不满意,她胡思乱想,搭错了筋,整个家都被她搅得乱七八糟。温震自认为自己这么多年来已经很对得起她了,如果她再继续作下去,他会选择结束这段婚姻。
温罗答应了温震的建议,他开始去自家公司上班,卢叶很满意,为此不再逼他和朱洛交往。
温罗一边工作,一边继续查许秋白的下落。
酒店方说监控损毁,是因为学生打架,当晚有五个班级在那里,温罗就一个班一个班、一个人一个人地查,结论是当晚没人打架。
然而监控是真的被毁了,找不到当晚究竟是谁和他进的房间。
章沉在那晚随意抓了个路过的服务员,据说过后还反过来把人废了。然而不久后,他本人就遭遇了报复,被人拖进小巷子里暴打一顿,肾都给捅穿了,在医院住了很久。
几个月后,属下来找温罗报告,许秋白在乌檀市,身边有卢叶的人跟着,会永远比他更快一步行动,为了不刺激到卢叶,温罗只能暂时隐忍不发。
温罗开始很多次从噩梦中醒来,那晚的事他记不起来,却也无法忘记,梦中酒店的床变成了恶臭腐烂的沼泽,拖着他往里陷。
梦里常有小白的身影,他打开房门,室内昏暗粘稠,夹杂着令人作呕的声音。
“真恶心。”他嫌恶地说。
有时候,那表情又会变成失望。
温罗像被恶鬼缠住,开始整晚失眠,有时候吃完药睡上三四个小时,醒来后又是一身汗,干呕着冲向厕所。
这样过了一年半,温罗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扼住卢叶的命脉,迫使其退出核心位置,彻底的打压和占领,让她没有再站起来的机会,只留下一点无关紧要的股份补偿。
温震全程旁观,在温罗要退出时保留了他的股权和位置,让他依旧有足够的决策权和话语权。
温罗没去管这些,也没理会卢叶又是怎样的发疯状态,他拔除了许秋白身边的眼线,卸下全部,马不停蹄赶往乌檀市。
那一天正好是12月24,温罗的失眠症也在那时开始逐渐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