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擦黑,珍宝斋即将关门,二人便也离开了珍宝斋。
陆书行将记录簿收入怀里,伸出一只手到纪彤面前:“——奖励。”
“什么?”纪彤还沉浸在案情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陆书行立刻竖起眉毛,嘴唇下撇:“你说我陪你来珍宝斋,晚上就带我去个好地方的!怎么?还想过河拆桥,卸磨杀驴,鸟尽弓藏么!
纪彤扑哧一笑:“好了好了,知道你小陆捕快学识渊博了,倒也没必要用这么多成语吧。”她上下看了看陆书行,又扫了眼自己,“‘好地方’自然是要去的,只是——咱们这身行头恐怕是不行的。”
一个时辰后。
“你,你确定,这就是那个,那个’好地方’?”陆书行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三层小楼,一向流利的口齿居然不自觉有些结巴。
纪彤摇了摇纸扇,莞尔一笑:“如何,是否配得上你今日的辛劳?”
他们眼前是一座红楼。
之所以是红色的,并非是因为它墙上刷了红漆,或是屋顶铺了红瓦,而是因为它外面和楼里都挂满了红色的灯笼。
更为显眼的是,在这楼里还站着许多位红衣女子,或倚或立于楼阁的雕花门窗边,手中轻摇着团扇,半遮面庞,只留下一双双含情脉脉的眼眸,红袖轻扬间,端的是艳光无匹。让这整座楼仿佛成了一树只于夜色间绽放的红色曼陀罗,妖娆间风情无须诉,自能吸引路人闻香而来。
但是此楼的牌匾,却分明写着三个鎏金大字——翠月楼。
这门外虽然是宾客盈门,却无一辆车驾。无论是高头大马,还是华丽的马车,都被要求安置在一条街以外,客人只能步行而至。只因门前的道路乃是由厚厚的一层花瓣铺就,行走间暗香浮动,楼内则悠然缠绕着靡靡之音。微风拂过,轻纱曼妙,那些红衣女子的身影在烛光与月色的映照下更显朦胧而迷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脂粉香,与远处偶尔传来的市井喧嚣形成鲜明对比,这里仿佛是一个独立于尘世之外的温柔乡,让人不知不觉就心生向往,不敢打破此地的氛围。
“为什么你有扇子?”陆书行看着纪彤不知从何处掏出来的扇子,一副潇洒风流的模样,有些不满地抱怨。
纪彤手中的动作丝毫未停,仍在一扇一扇地轻轻晃动,随意道:“自然是我刚刚顺手在摊子上买的。那老板说来逛花楼,买一把比较风雅。”
陆书行又道:“那为什么你没有顺手也给我买一把?”
纪彤却是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惊讶道:“难道小陆捕快对自己的魅力如此没有信心么?还需要此等外物加持?”
陆书行一听这话自然是万万不能承认道,立刻道:“小爷一身风流浑然天成,偏偏浊世佳公子说的就是在下,这些小东西当然是不需要的。”
这话是说得很利落,但是他的眼睛却还是不由自主羡慕地瞥了一眼纪彤,见她身着身着一袭剪裁得体的月白长袍,虽然身材在男子中不算高挑,但腰带一系,就显得腰细腿长,挺拔修长,比例极好。
一头乌发被利落束起,以玉簪固定,露出光洁的额头,纪彤的五官眉毛很浓,眼睛深邃,可惜线条却不够柔和,眼神也颇为锐利,再加上她的日常打扮得十分素净,不是一身黑就是一身灰,便会常常会给人一种有点“凶”的感觉。
但是换了这身男装后,却刚刚好中和了那份凌厉感。她五官本就立体,眉色乌黑,脸颊洁白,此刻眉宇间自然而然透露出一股英气勃勃的气息,配合这衣袂飘飘的锦袍,雅致非凡的折扇,就显出一种刚柔并济的清俊洒脱来。让陆书行有一种生生被她比了下去的感觉,他意识到后立刻挺了挺胸膛,这才和纪彤并肩走进了这大名鼎鼎的翠月楼。
“两位客官,瞧着脸生,是头回来吧?”老鸨见二人进门,立刻迎了上来。
陆书行在京城里是常去花楼的,但是他此刻有些摸不着纪彤的路数,一时便没有答话,纪彤便接过了话头:“朋友介绍的,听说前日选出了新花魁,特来捧场。”
这老鸨手绢一甩,却双手一摊:“两位来的可是不巧了,这绮梦姑娘啊被钱家大公子标中了,包了她一月,因此啊,这一个月她都不见外客了。要么,两位看看别的姑娘,不说虚的,我们翠月楼的姑娘绝对是个顶个的解语花,一定让二位满意。”
纪彤没想到这标中了花魁,还带有一个月的独占期,这倒是打乱了她起初的计划,她心下思忖了片刻,还是道:“如此还真是我等没有福气了,那就请妈妈为我们安排两位知情识趣的姑娘吧,我喜欢安静些的,我这位兄弟喜欢活泼些的,给我们找个宽敞的雅间。”
随后她从袖子里掏出来一百两银子,递给这鸨母。
谁知,这老鸨却并没有因为她出手阔绰高兴,反倒是露出了一脸疑色打量着纪彤和陆书行,慢慢道:“二位公子的朋友,竟没有告诉两位我们翠月楼的规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