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时间,老婆婆针灸也该结束了,白遥准备去接她下来。
玉玲儿先她一步:“你啊就好好休息,我和云清去就可以了,病人就该好好躺着,不要乱动。”
女鬼也点头,同意。
没过多久,玉玲儿搀着老婆婆回到病房。
“我还说明明没见过这两个妹妹,怎么一上来就贴心地扶着我,聊了才知道是白妹妹你的朋友。都是一群好心的姑娘啊。”老婆婆笑着说。
她的笑有气无力,不知道还以为是在应付。
“婆婆,针灸后好点了没有啊?”白遥问。
“好,好多了,堵在身上的血都通了。时间还是得长些,这次效果最好,觉得身体特别的健康,哪哪都不怎么痛了。”老婆婆说。
空调循环着空气,一股风从门外吹来,夹带着很难闻的气息。
什么东西臭了?
白遥左右检查臭味来源,但很快那臭味又消失了,她皱眉不明所以。
“我刚才躺在那,真是好啊,又梦到了我的小儿子,想着他我就又高兴又难过的,三十几岁多年轻啊。”老婆婆叹了口气。
也正是因为这番话,白遥知晓了先前的那股怪味源于何处,心间一坠。
人在死前,易生异味。
老婆婆精神好了不少,说话也轻快利落,不像个病人。直到晚间,老人突然安静了,浑浊的双眼望着门外,门外立着昨日飘魂。
“她看得见?”女鬼问。
“不一定要看,也许感觉得到。她时间不久了。”白遥说。
老人张着口,声音含糊艰难:“你接妈来了,妈疼得厉害,你就等等妈。”
医生过来查床,看她情况急转直下,检查过后下了病危通知,老人远近亲人匆匆赶到病房,最后看望她一眼。
来的人纷纷打开手机视频通话,让电话那头未能赶至的亲人见到最后一面。
老人意识若游丝,任由子女扶起靠在他们怀里,眼前亲人将她围得密不透风,她却始终望向门口。
凌晨时分,老人离世。
病床前的亲人泣不成声,软了身子。
白遥明白,他们此刻的哭都是真心的,一如他们儿时与母亲分别那样。但这份难得的真心,转瞬即逝。
老人子女办事利索,很快将遗体运了回去,病房内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白遥望着隔壁空空荡荡的床,片刻恍惚,仿佛有关老人的一切都只是场梦,大梦初醒什么都是假的。
“生老病死,也是正常。”女鬼说。
“好快啊,做梦一样。”
门外飘魂已经离开,也许跟随老人回了家。
第二日一早,又是那名护士,替白遥穿针时白遥问:“姐姐,我看老婆婆明明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啊?”
护士叹道:“走得快的还是种解脱,她那样住在医院,我看了都不忍心。昨晚结账一共七百来块钱,用的还是她自己存的,今天听说光买炮仗就花了几千来块钱,场面热闹的,真是风光大葬。”
她滑动滚珠,调整盐水快慢,继续道:“小儿子是个有孝心的,好人没好报啊得了尿毒症,好好住院那也有得治,活个几十年也能够。”
护士又冷哼一声:“那几个没良心的,老人在家疼得死去活来没一个想到医院,让她吃药苦熬,她小儿子晓得后瞒着医生,大半夜跑了出去,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死在了一个火车洞旁。”
“碾死的吗?”白遥问。
“碾死也算痛快。发现他的是巡逻员,看他靠在墙上,还以为是睡着了,没细看,又一圈巡回来才发现不对劲。忙打了电话,人问人的才知道了他是谁。”
“本来就胖,死状听说身子都撑起来了,旁边一地的乱七八糟各种药,嘴里全是白沫。怕是疼得受不了,乱吃药,受了折磨才死去的啊。”
护士端着东西离开。
白遥安静了好一会儿,只是轻叹口气,没什么再想说的。
昨天,符咒防错了。
中午白遥吊完水,四人一起继续往云盘村过去。
大巴绕着山路行驶,好长一段距离后,一大片平原出现,白遥认出了家乡的方向。道路由旧到新,木屋成了砖房,山依旧静静矗立,河水依旧长流。
脑中有关儿时的一切,正与眼前景象慢慢重合。
“阿遥,你的家乡好漂亮啊,山腰处轻轻飘飘的全是云雾,难怪叫云盘村。”玉玲儿说。
白遥笑:“我记得小时候村子是很穷的,后来发展旅游,不到一年就翻天覆地了,说明还是得因地制宜。”
“这里做风景区确实不错,人造的多了,这种天然形成的就尤其难得。”女鬼说。
“当然,”白遥望着窗外,“还是很漂亮的。”
越靠近云盘村,白遥心中情绪越复杂。她是想回来的,最好悄无声息地回来,却又希望她的悄无声息能被人大张旗鼓地说出去。
她想见到父母亲,想见到阿婆,但时隔十余年的自己已经完全是个外人,冒然的出现,她怕是种打扰。
她最不想打扰的人就是他们,然而又希望他们能知道她的回来,能高兴她的回来。
曾经的小村如今已颇具规模,水泥路连通各家,每隔数十米便有一盏路灯设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