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知道他为啥要这么鬼鬼祟祟的就是了。”
『就在这时,可能是揪心的情绪到达了极点,镜头旋转,转向了自己。
的的确确是吉田筱的父亲,更加年轻,发型也跟现在不同。跟自己女儿同款颜色的碎发卷在额前,像是把眼睛截去了上半,凌乱的,还有没刮的胡茬,看上去有些憔悴。
“亲爱的,你出差去了,我一个人记录筱她第一次独自出门采买,好难啊,好难啊,我真的好想冲出去帮忙啊!”』
什么嘛,女儿奴。
“哈。”有一郎松手,那个低举的抱枕最终还是软绵绵地落在了吉田筱的头上,弹进了无一郎的怀里。他烦躁地揉了把脑后的头发:“下次这种事情早点说,都在担心。”
“这次我也赞同哥哥的看法。”
抱枕被摇着头的无一郎丢进了吉田筱的臂弯,他一边说,一边把抱枕往吉田筱怀里摁了摁:“注意安全,还记得前一段时间,我们在电车上还遇见了电车变态来着。”
“但是……”吉田筱回忆起那天的情形——因为太喜欢电车了所以要和电车无视衣物,坦诚相待的变态人士,以及无一郎精彩的一拳。
我觉得那时候比起人,其实还是电车的处境比较危险。
*
“从那个路口直走,左拐,你是要去公园?”无一郎的手指在空气中前划左划了两下。
“你去公园干嘛?”有一郎显然把这应该抛给四五岁时吉田筱的问题抛错了人。
吉田筱百无聊赖地戳着怀里的抱枕,看着被戳出来的窝又慢慢平坦:“十年了,你觉得我还能记得不成?”
十年,3650天,有十个漫长又短暂的夏季,足够一颗树苗的长成,足够一个孩子从幼儿园升上初中,甚至高中。
“不是说将棋手的记忆力很好的吗?”有一郎忍不住调侃起吉田筱来。
“诶——你们也是棋手吧,你们记得这里同一时间你们在干嘛?”
“自然是——”无一郎清了清嗓子,吉田筱就立刻难以置信地蹲守起这后半句来。
“不记得了。”
不记得就不记得,干嘛还留个悬念。
吉田筱两根手指并拢敲了敲身旁无一郎的额头:“坏心眼啊。”
*
『公园里的人也并不多,过曝的画面展现出极其有存在感的光,朦朦胧胧像是蕴含在烟雾里。
幼时的吉田筱匆匆忙忙地爬上台阶,这里石板铺成的平台的正中间,有一方小小的水池。她忙碌地将和自己胳膊差不多长的酱油瓶安置在水池边台上,又毫不温柔地将豆腐丢在地上。
好在,应该还能吃。』
“啊豆腐。”三人异口同声地感叹着,摇了摇头:“改吃豆花吧。”
『接着又在宝贝似的腰包里翻找,竟掏出整整一把的硬币,几乎要透过指缝掉出来。』
“我这是来许愿祈福的,还是来砸死池子里其他硬币的?”
对于吐槽幼时的自己,吉田筱深谙其道。
无一郎看画面里的孩子还在和手里重重的一把作斗争,便提议道:“要不,猜猜看那个时候,你会投面值多少的硬币。”
“好,5日元,买定离手。”
吉田筱一眼相中了画面里最顶上的那一枚,从颜色和形状来看,应该是5日元的,真是大方(划掉)呢。她便开始等待其他人的答案。
“我猜50日元?100日元?”有一郎一下子随口猜了两种面值,成功地引发了不满。
“只能猜一种啦。”
最后他只好舍了一种,改选100日元。
无一郎就趁机猜了那被舍了的那一种。
“那,我就猜50日元吧。”
三人都选了各自的答案,现在就等着十多年前的吉田筱作出选择了。
『数目众多的硬币在两只手里倒来倒去。
“就投5日元吧!”她高高地举起一枚硬币。
这么具有纪念意义的画面,吉田先生自然也是十分机智地将镜头切近了。』
“看来我要赢了。”吉田筱很得意。
『赫然是一枚10日元的硬币。』
“噗。”
虽然同样是与胜利失之交臂,但有一郎和无一郎顿时笑出了声。
“怎么就,这是怎么认错的?还偏偏是大家一般不会用的10日元。”自己所犯的错误,吉田筱也难免无语到发笑。
(10日元谐音是『远离缘』)
『硬币入水的声音。
吉田筱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些不对:“错了吗?”』
“错了哦。”三个坐在屏幕前看热闹的家伙答着。
『不过,年仅四五岁的吉田筱似乎在意的并不是这个,她大声地振振有词:
“神,我不太可能扔错,但是,还是再让我扔一个吧!”』
吉田筱松了一口气,这下应该不会错了。
『赫然是另一枚10日元的硬币。
不过是从手心滑下去的。
她愣了愣,没怎么看清,不过还是自信地宣告:“好耶,这次对了。”』
“完了啊,这也有点太好笑了。”吉田筱终于死心地笑了出来:“已经顾不得什么吉利数字了。”
“凑出来的20日元也不错。”无一郎安慰道。(谐音双重的缘分)
突然困扰了她许久的,从小时候参拜便有的问题在今日再次有了询问的机会:“我其实一直都很奇怪,两个十日元不应该是双重的远离缘分吗?”
有一郎一句话便解决了:“你给我往吉利的方面去理解。”
『吉田筱煞有介事地合了合掌:
“希望妈妈出差平安回来。”
一个词一个词说的有些慢,但口齿算得上清晰,外加小孩子特有的一句话重复几遍。
“希望妈妈能一直健康工作。”
“妈妈在那边出差。”她特意为水池里的神明指了一个方向。
吉田先生在用气音说了声:“完全指错了。”
之后却在祈愿里听到了自己。
“希望爸爸能重新找到工作振作起来。”
“希望爸爸能一直健康工作。”』
“专程绕道去给家人祈愿,我真是个好孩子啊。”
虽然自己夸自己显得有些奇怪,吉田筱皱着眉,感觉和印象中的自己不符:“我明明记得父亲母亲提起的,我那个时候性格很霸道来着。”
“霸道是指前面对神祈愿但不说敬语吗?”无一郎学着她的语气:“神!保佑我!”
有一郎点头着:“听起来确实很霸道啊。”
他回忆起能有印象的,最早的,在电视机画面之外见到吉田筱的时期——下了错棋会紧张到难以呼吸的,局面劣势的时候不敢运子的……
“还以为你从小就是那个苦大仇深的性格。”
不过,现在不太一样了,还好,现在不太一样了。
『20日元的祈愿清单包罗万象。
……
“希望刚搬走的邻居阿姨过上开心的生活。”
结束了祈愿,吉田筱再次合掌,鞠了个躬。
“虽然,我不相信有神明就是了。”』
十多年后,她在屏幕外摇着头。
“我要是神,都要感觉这人这不说敬语不信神明但过来许愿真是莫名其妙。”
果然,人都无法共情过去的自己。
『然后,她口中哼着在幼儿园新学的歌曲,重新拿起她的家伙什,慢慢往回走。
“神!就不用保佑我了!”
“因为我已经是最棒的孩子了!”』
“很难想象现在的你说出这种话的样子啊……”有一郎上下打量着因为难为情而开始考斯普雷鸵鸟的吉田筱。
“……好难为情啊。”闷闷地声音自枕头里传出来。
“这有什么,你每年都能看我家的录像呢。”无一郎伸出手扒拉枕头。
“你们哪有问题发言?是因为玩具颜色不一样而争论起来那次,还是披萨没切均匀然后赌气那次,还是在比赛前中二发话那次……”
有一郎:“你这不是记得清清楚楚嘛。”
简直是如数家珍。
“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掌握彼此的一些糗事也很正常吧。”吉田筱阴暗地一把攥紧手指。
*
『下了公园的台阶,这次走的方向确实是对的。
与最开始出门的拘谨截然不同,一次成功的独自购物经历,已经让她的自信心开始无限膨胀。双手提着重物,还大幅度地摆来摆去。
“哼哼!”』
“这个方向好像会路过我们家诶。”无一郎在脑海里盘算了一下子,慢慢将周围的风景和现在对上。
“还真是。”有一郎也认了出来:“不过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搬过来吧。”
这可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