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玹去洗手间换上了T恤牛仔裤，扎起头发，洗去脸上的妆容，恢复了素颜。她不可能再留在这里假装自己是其中的一份子。

买断她声音的五十万，只不过是这群有钱人手里一个微不足道的铜板。

夏若玹用冷水不断洗脸，强压下汹涌而上的苦涩和泪意。

她想起宋世翰妈妈说的话，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爬山的。

台下的那群有钱人根本不用爬山，他们就坐在山顶，开着派对，俯视着山下的蝼蚁为了生活拼尽全力，然后，嬉笑、取乐。

夏若玹从洗手间走出去时，凌昱坤就在门口等着，看她换上了便服，背着装衣服的挎包，明白她要离开。

“我送你回去。”

夏若玹竭力保持从容，“不用了，这是你爸爸的生日宴，你不能离开吧。我自己坐车走就好。”

“那个家伙喝了酒乱说话，我已经去骂他了。”

这时，林心蕾和朋友走向洗手间，看见两人很是惊讶。

林心蕾皱了皱眉，伸手挽住凌昱坤的手臂，戒备地盯着夏若玹，冷声，“你怎么在这？”

夏若玹瞥了一眼他们交缠的手臂，对上林心蕾眼中毫不掩饰的鄙夷，忍不住讥讽地哼一声，“上厕所啊，不然呢？”

说完，不管不顾地跨步向前。

凌昱坤抽出手臂，追了上去，“我送你回去。”

“不用！”

凌昱坤坚持，“这里不好叫车。”

夏若玹驻步，寒眸对上他的眼，冷冷清清地说：“不用麻烦您了，凌总！”

凌昱坤的眸光陡然颤震。

周怀民从不远处走来，他饶有深意地看了两人一眼，对夏若玹说，“我送你回去吧。”

夏若玹抿唇颔首，“谢谢周老师。”

夏若玹上了周怀民的车，头靠车窗，沉默不语。窗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雨点顺着窗外滑下，划出一道道蜿蜒的水痕，周怀民斜视她一眼，水痕竟像是流淌在夏若玹苍凉的脸庞上。

“没想到在这样场合遇上你。”

夏若玹无力喃喃，“我也没想到！”

周怀民由衷赞叹，“你这三首英文歌真是炸裂，我还是低估了你的嗓音。”

“有什么用？？还不就是一个……社畜！”

“你认识凌昱坤？”

夏若玹暗地轻叹，“他是我公司的金主。”

“凌家和林家是世交。那个叫你拿下面具的是林心蕾的哥哥林崇磊。”

“哦！”夏若玹心头猛地抽痛。

不愧是两兄妹，一个买下了她的声音，一个想买下她的尊严！

“林崇磊的风评不好，你尽可能避开他。”

夏若玹冷嗤一声，“我和他们那些富家子不会有什么交集。”

“你今天在宴会上让他丢面子，他很可能会要找出你到底是谁。”

夏若玹已经无力在乎，“知道我是谁又怎样？”

周怀民转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他静默半晌，悠悠地说，“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找我帮忙。就像你今天去唱歌，我就很不理解。”

“我……”夏若玹想解释，却陡然发现根本无法解释，她深长叹息，“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周怀民想叫夏若玹一起去吃饭，但夏若玹根本没胃口，婉拒了。

车子去到夏若玹家楼下，夏若玹拿着大包衣服下车。

周怀民看着她提着大袋子，跨着一深一浅的脚步走进大楼，心窝彷如针刺一般。

在宴会厅时，他听着她近乎完美的演唱，心情激荡时，林崇磊轻蔑的叫唤顿时让他火冒三丈。然后夏若玹唱出了极带讽刺意味的《Money money money》，甩下一句，“This song is free！”，潇洒地转身离去，他仿佛看到自己年轻时桀骜不驯的样子。

他的女儿，多么值得他骄傲的女儿！

只是，看见她的车里悲凉的神色，他知道，她终究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女。

她只是在强撑着坚强。

而他连安慰她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