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越想起他昨晚那默默流泪的模样,实在不大相信这话,但是她也不能直接拽着人去检查,便将那堆伤药一股脑塞进他怀里,嘱咐道:“有伤一定要记得上药。”
“好。”晏深点点头,心里却仍旧在意着她眼角的泪水,结合着脑子里模模糊糊的记忆片段问了一句,“师父可有摔伤?”
洛越一下子就想起了他那撞得自己脑袋疼的胸肌,不自然地咳了两下,断然否认:“没有。”
然后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抹颇具慈爱色彩的微笑:“天色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晏深沉默了一下,说道:“师父,现在是寅时。”
她居然睡了一天一夜。
洛越“扑哧”一下把红烛吹灭了,借夜色遮掩自己的尴尬:“这样啊。”
晏深微微弯了弯唇角:“师父想喝粥吗?我昨日刚买了食材,可以做瘦肉羹。”
洛越下意识想要拒绝,结果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
她以前,似乎、大概、貌似、好像是对他有点过于冷淡了,虽然她本意是为了规避原著那该死的不可言说的剧情,但是她好歹是个挂名师父,总是恨不得井水不犯河水,的确有点过于绝情了。何况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她又不能放着不管,平日里再摆这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也太口嫌体正直了。
而且,目前男主成长态势一片良好,丝毫没有长歪的趋向,更说不上记恨她什么,如果这时候转变工作思路,打打人情牌,说不定将来他真能成为一个温良恭俭让的五好青年,更犯不着千里迢迢来杀她了。
“师父?”晏深见她半响不说话,便唤了她一声。
洛越回过神,冲他点点头:“好啊,辛苦你了。”
晏深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听到她这么说,愣了一下,然后便抬脚往厨房去,脚步都轻快了几分:“很快就做好了,师父你稍坐片刻。”
“等一下。”她又把人叫住了。
晏深顿步回首:“师父还有什么吩咐?”
“你前日答应给别人带的糖,记得送过去。”
“师父放心,弟子昨日醒来便送过去了。”
“哦,那没事了,你去吧。”
看着这人匆匆走向厨房的身影,洛越心里愈发不忍,觉得自己之前那不闻不问的态度实在不配为人师表。
孩子从小吃苦挨打长这么大,好不容易跑到这儿,她理应多关怀一点。
何况她的小徒弟乖巧听话懂礼貌、勤奋真诚待人好,心里委屈了也只会默默地哭,和原著里那个野心勃勃算计满满的男主相去甚远。
剧情是死的,人是活的,选择不同,路上的风景也大有不同,怎么着也不能事先就一棒子把人打死。
她之前先入为主对他抱有偏见,的确不应该。
*
晏深不太记得自己酒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清楚地感觉到,自那天起,师父对他的态度似乎有所不同了。
以往她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哪怕和他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也几乎碰不到面,就像是在……刻意躲着他一样。
但是如今,她不仅主动指点他的修行,还时常待在院子里,偶尔还会和他一起吃饭,对他的厨艺赞不绝口。
从前的冷淡和疏离仿佛是一团轻薄的云雾,风一吹,便散了。
他没有去探究原因,只是觉得,在追着她的背影往上攀爬时,能看到她回眸一笑,已经很好了。
他从来没有奢求过什么。
这样……就足够了。
*
白河堤,杨柳桥边。
花灯节在即,路边多了不少挂着各式各样彩灯的摊子。
“等你很久了,我的好老弟!”
晏深一听到这个声音,便想撒腿就跑,奈何淮若风如鬼魅般转眼就飘到了他跟前,伸出一只胳膊拦住了他的去路,挑眉道:“怎么喝了我的酒就翻脸不认人了?”
“多少钱,我还给你。”晏深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别这么生分嘛,”淮若风想去揽他的肩膀,却被人躲开了,他也不嫌尴尬,笑道,“哥哥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晏深果断拒绝:“没空。”
“哎,你听我说完嘛,这对你来说只是一件顺手的事。”淮若风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们洞天最近去了个客人,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她就行。”
晏深瞥了一眼那封被精心封好的信,面无表情地说:“那是师父的客人,我不能冒犯。”
“送一封信而已,怎么就冒犯了?”淮若风皱了皱眉头,也不费口舌了,干脆将自己的方寸之物——灵线锦囊解下来递给他,“里面是我百十年来的私房家底,你随便挑。”
晏深没接,转身就要走。
“慢着!”淮若风没想到这人油盐不进,有点儿急眼了,脱口就说,“你对你师父……”
这不明不白的半句话居然有奇效,刚刚还不为所动的少年瞬间顿住了脚步,侧身回头。
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睛就那么盯着人看,像是无底深潭上那一层静静的死水。
冷汗顺着淮若风的脊柱就“唰”的落了下来。
“别急啊,我什么也没说。”他本无意揭露别人心事,察觉到自己一时失言,便往前一步,好声好气地劝说,“我的意思是,你把我这封信带回去,先去问过你师父,要是她同意了,你就帮我转交,要是她不同意,你再把它带回来还给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