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造影的结果报告出来时,医生走进来和薤白他们汇报着,说商陆的心脏非常健康,说不定也是因此才能在前两天突然发作未知疾病时活了下来。一系列检查的完整报告会在一周之后全部得出,但目前来看医生判断商陆身体无恙,完全可以出院了。
“总之就保持吃好喝好休息好,心情好、作息规律的话,即便是有精神疾病也不会经常发作的。请保重身体。”医护人员在给商陆出院许可的时候,如是说道。
麻醉药效刚过去不久的商陆迷迷瞪瞪地揉着眼睛,谢过医生之后朝薤白笑着说:“看来前两天头疼到昏倒那事儿简直就是未解之谜了。”
薤白也终于有心情跟着一起笑:“你啊,还是少说两句,万一又反向毒奶了呢。不过能出院就太好了,总感觉在这儿呆久了没病也要生病。”
“简单收拾一下吧,晚上我叫车送你们回酒店。”整天跟着忙前忙后的泉也,终于能松了口气。
“最近真的麻烦泉也教授了,”薤白认真地道谢,“各方各面都非常感谢。”
“看来即便叫你不要客气也没有用了既然你喜欢客客气气,那就随你吧。今天我有个研讨会不得不参加,今天就先走了。”泉也走之前,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过去轻轻抱了抱薤白,“明天见。”
“啊,嗯,再、再见。”突然被抱住的薤白感觉思路都被堵死了。
泉也大概是感受到了薤白浑身僵硬,所以很快就放开了他,又朝商陆那边看了一眼:“你也是,好好休息。”
商陆虽然没表现出敌意,但也没有非常热情:“谢谢关照,晚上不用特意派车,我也能叫人来。”
“我知道,但只是我的一份心意,不介意的话还是不要推脱。”
商陆真想说自己其实很介意,但思来想去都觉得人家毕竟帮了这么多忙,所以只好“忍气吞声”。等到泉也真的走了,他才一脸不开心地跟薤白吐槽:“虽说知道他以前可能跟你爸关系很好,但他现在也还挺年轻啊,认识你爸那时才十几岁的话,现在顶多也就三十左右,根本没法儿把他当叔叔辈儿。”
“确实,但如果要说是哥哥的话,好像就没毛病了?”薤白缓过神,给商陆看了看从泉也那里得到的照片,“你看,他们当初还合过影。”
“啊,这张照片在林叔给你留的那栋房子里也有,我看到过。”商陆印象很深,“当时还纳闷儿那个小孩儿是谁。”
“真的假的,我居然一点儿印象都没有!”薤白明明也把相册都翻看过来了,“看来你的脑子是真的恢复了。”
“这么一想,也许橘俊之不愿意透露的一些细节,泉也教授说不定会知道。比如当初林叔到底是在帮忙做什么,后来回国之后除了你爸出意外这件事之外又发生了什么。”商陆摸了摸下巴,随手滑动了一下手机屏幕,看到另一张薤白与生父养父的合影,“这张照片……倒是没见过。这么宝贵的照片居然没有被洗出来放进相册里。”
“是啊,我以为我没有和他们两个人合影过。”薤白虽然不怎么记得小时候的事,但如今的自己还是很希望能留下这样可以让自己怀念的印记来着。
“哈哈你看起来好不情愿!”
“对!据说如果我当时再配合一点的话,说不定就能被法院判给我爸来扶养了。”
“是不是就因为这个啊。”
“因为哪个?”
“你不情不愿的样子,让林叔不想洗出来当纪念。”商陆笑了笑,“也许他期待着有天能和你爸还有你、三个人都笑得很开心的时候,再重新合影留念。”
薤白完全没想到这种解读方法,他稍稍停顿片刻,回忆起养父当年来孤儿院领养他时的场景,然后鼻子一酸:“也许吧。”
商陆察觉到自己的这句话实在有些伤感了,于是抬起手臂把薤白搂进怀里,顺势亲了亲他的额头。
“商陆。”
“嗯。”
“你不能离开我。”
“……嗯。”
商陆片刻的犹豫让薤白心里很慌,后者刚要确认一些什么的时候,病房门突然被暴力地打开,冲进来的人二话不说就扑到商陆身上,甚至没有顾虑到薤白,还干脆一起抱着。
“陆儿啊!你可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我要怎么办!房子首付钱我都还没还给你呢!”来者气势汹汹、鬼哭狼嚎,把刚刚病房里的紧张感和悲伤感全都击散。
商陆拎着那人的衣领:“行了行了,吴头儿您这是来哭丧的吗?”
“呸呸呸!说什么屁话!”吴英泽连啐三下,松开两个人,然后双手拍着商陆的脸,“还活着呐?活着呐?听到消息时真就差点儿把我也带走,好端端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突然心梗呢!体检了吗?没问题了吗?”
“哪儿是心梗啊,你这都听谁说的。”商陆无奈地推着吴英泽的胸口,“心律失常而已,很常见啊,就是这次有点儿严重。我这都已经要出院了!”
吴英泽终于冷静下来,抽抽搭搭地说:“真的?那阳总说你快不行了,是特么在逗我?常总连骨灰盒都给你买好了,还让我带着。”
“我一猜他就给我买了骨灰盒!真的谢谢他这次没再定个棺材!”商陆都气笑了,“他们是不是盼着我死、等着分我股份呢!?立遗嘱,回国我就立遗嘱,我的资产全都属于薤白,别人别想分到一毛钱!”
“你好像在说很感动的话,但这话的内核真的很魔鬼啊!”薤白听傻了。
“不不,我们不开那种魔鬼的玩笑了,我们是真的都吓坏了,才派我先过来。常总他们在国内等消息,随时准备联系你家里的人呢。阳总最近也不打算回日本了,暂时留国内处理你的工作。”吴英泽擦掉眼泪,“不过既然没事了就联系我们一下啊!大家都还提心吊胆着呢!”
薤白一脸抱歉地拿起手机:“对不起,我忘得死死的……这两天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也是,也是,是我不对,不该抱怨。反正没事就好,真的没事吗?”吴英泽立刻改口。
“真的没事,检查报告要下周出来,但是比较重要的一些检查都已经出结果了,医生判断没事才让出院的。”商陆叹了口气,心想自己盼了很久的二人世界也就泡汤了,“不好意思啊,搞出来这么个乌龙。”
“这叫什么乌龙!人命关天的事情!别说心律不齐了,哪怕你就是普通感冒,我们也会认真对待啊,大佬,您记不记得自己是公司董事,还是万众瞩目的公众人物,还是未来可期的博士生!”吴英泽语气严肃地强调着。
“嚯,感觉自己头衔还挺多,要不就这样儿吧,我也不再继续读博了,找个清净地方混吃等死好像也不错。”让商陆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这一次他居然没说要退圈或是退出政坛,而是几乎下意识地说出不再读博。
看来记忆中那个有关“商博”的画面还真是让自己心有余悸,商陆总觉得拿了博士学位可能也没什么好事。
“不看重学历也算是豁达了!”吴英泽没有意识到商陆的消沉,反而像是想起来什么相关的事情,“对了,我今天去机场之前好像听常总提了一嘴,他昨天去医院看赵总的时候,顺便去探望了一下韩处长。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说昨天甄教授也送急诊了?我当时慌慌张张地也没听太懂,就光记着常总说你们研究室的人就像是同时被诅咒了一样。”
这句话让商陆惊出一身冷汗,他立刻转过头问薤白:“宝贝儿,我手机呢?”
“在这儿。”薤白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商陆的手机,“你要打给甄教授吗?”
“先问问常总到底是什么情况。”商陆毫不犹豫地播出视频通话邀请。
十几秒之后,常山接通视频:“哎哟,活着呢?”
“活着呢,失望了?”
“我可告诉你,这次的骨灰盒可不便宜!”常山笑呵呵地神情顷刻间严肃起来,“知不知道加急订个特制的东西有多不容易?”
“您是真的只因为骨灰盒被浪费了所以才生气的吗!?”商陆哭笑不得地问。
“你想呢?你觉得有可能吗!?”常山真的急了。
“我觉得……我觉得还挺有可能?”商陆装傻地笑了笑。
“你还能笑出来?看来是真没事了,刚阳起石也给我发消息,说你体检结束了,医生说没有大碍,我正想着联系你。小吴儿呢?他已经到了吧?”常山喊着。
吴英泽听到之后立刻回话:“到了到了,谢谢常总安排,下飞机出关之后就看到来接我的人了。”
“行,商陆,你听好了,这些天不准做什么劳神伤身的事儿,等回国来再做一套全身体检,确保没有误诊了你再去转悠你那个费油儿的脑子。我真特么服了你们这群搞科研的,太阳风暴怎么还能影响到你们大脑功率呢?搁这儿搞现实主义科幻片儿呢?”常山又是生气又是担忧,说着说着话题就朝商陆不理解的方向跑偏了。
“什么?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了……”商陆感觉常山应该是漏掉了很多关键细节,“太阳风暴是怎么回事儿?最近有太阳风暴吗?”
“你们学校物理实验室的人说的,昨天你研究室的人都倒了,听说北大也有几个理学博士和教授也倒了,研究院的人也有几个。大家症状差不多,时间也差不多,校方和院方都很重视,连夜排查到底是哪儿的问题,最后说可能跟太阳活动有关系?我也听不懂,反正就是说磁场有什么变化,很凑巧的影响到了一部分人的脑电波。”
“太扯了,那太阳风暴能影响到人的脑电波吗。”这哪怕是个笑话,商陆都笑不出来,“怎么回事儿,我们学校物理系也开始搞民间科学?”
“我怎么知道你们科研那边儿的情况,大家也不过就是想给这个不合理的现象找个合理的解释!”常山跟商陆吵了起来。
旁边的薤白听得很是心急:“你们回头再吵行不行,所以甄教授他们没事了吗?”
“啊,对,没事儿了。不知道甄教授是不是身体不老好的,今天还在低烧,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但你那个神经病同学已经没事儿了,就是精神状态不怎么正常,醒过来之后就一直喊着快跑快跑的,像是撒癔症一样。”常山说着,笑了一声,“据说这个症状也很相似,好多人醒过来的第一反应都是很恐慌,商陆你怎么样啊?”
商陆是真的笑不出来了,如果概率极低的巧合同时发生在很多人身上,那巧合就不再是巧合:“差不太多。”
常山也笑不出来了:“你们是集体中邪了吗。”
“谁知道呢,我回头再去研究太阳活动的数据吧。但只是太阳活动造成的强磁场的话,一般很难影响到微弱的磁场,脑电波属于极低频的电磁波,和太阳风暴产生的电磁波的时间尺度相差太远,理论上来说是不存在干扰效果的。”商陆认真思考着各种电磁波的频率,打算推测出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好了好了,你现在不要想了。”薤白见商陆的表情像是又陷入思考状态,立刻慌张地叫停,“不是说了不要劳神伤身吗。”
“对对,薤白你就盯着他,要是他再动脑子,你就直接敲他后脑勺。”常山出着馊主意。
“怎么着,物理性强制关机吗要让我。”商陆吐槽着。
“看你们还能开玩笑我就放心了。”吴英泽拍着自己的胸脯给自己顺了顺气。
“所以甄教授他们现在有人照顾吗?我记得冯树才的老家很远,甄教授也常年不联系家人的。”善良的薤白还惦记着其他人。
“哦那个人叫冯树才……他家里人已经来了,出这么大事儿需要家属签字的,所以被校方请过来了。甄教授就更不用担心了,小韩一直在呢,感觉那两个人也是难兄难弟,一个胸口还有窟窿,一个脑子出了问题。”常山面不改色地说着魔鬼的发言,“不过他俩是闹什么别扭了吗,互相都不怎么说话。”
商陆和薤白对视了一下,无言以对但却不得不找点儿靠谱的说法。“嗯,闹别扭了,韩处长跟甄教授分手之后还找侯常委家的闺女订婚这个事儿闹的。”商陆看向屏幕里的常山,“常总也听说这事儿了吧。”
“没听说啊,最近光忙着公司的事儿。侯叔他闺女啊,那可了不得了,侯叔都是多少年的常委了,看来老韩这次还真是下功夫了啊。”常山一边说一边微微点头,“这两家要是联姻了,今后想把韩又军压下去可就费劲了,本来老韩那个人工作能力就很强。”
“啊,不过现在侯常委已经知道韩处长是个gay了。”商陆想起这个关键问题。
“你说什么!?”常山震惊得差点儿从办公室的座位上弹起来,“这特么不就是相当于告诉他韩建涛是骗婚吗?那能忍?”
“关于这件事,我们也让侯常委他老人家明白了,韩处长是受到他父亲韩又军的迫害,才不得不答应这场婚事。”商陆发现有很多事情的细节都还没有告诉常山,这才反应过来前阵子常山为了公司和赵问荆的事可真的是忙前忙后。
“刺激啊,”常山摩挲着双手,“侯叔能受这种打击?他还没把韩又军剥层皮?”
“侯常委是个挺正直的人,不打算用什么肮脏的手段,就像常总刚说的,侯常委也觉得韩又军是个工作能力很强的人,找不到政治污点的话,其实很难对付。再说了,两家订婚的请柬都发出去了,突然毁约的话两家的名声都会变差,又不能直说韩处长是个gay,不然今后韩处长也就别想在政坛混了,不过最重要的是,如果这个事情说出去,可能韩处长会被他父母亲手打死吧。”商陆说到这儿,突然想起来什么,“话说常总去探望韩处长难道不是因为听说了什么才去的?”
“嗐,最近不是在跟电视台谈合同吗,中视的合同需要找小韩,结果我约不到时间,还以为怎么了呢,结果一问才知道他因为气胸住院。话说之前你们录制超级大脑的那天居然遇刺了!这事儿居然都能被压下去,中视把煤体运用得可谓炉火纯青啊。”常山越说越激动,“怎么这才一个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主打一个刺激,”商陆耸了耸肩,“啊对了,赵总是不是已经出院了啊?”
“还没有,不过也就最近的事儿了,怎么了?”
“没怎么,关心一下,所以你们之后要住一起吗?”商陆这与其是关心,不如说是八卦。
“跟你有关系吗?”常山没有正面回答,但也相当于承认了。
“啧,怎么能没关系呢,我得去您家给你们送新婚贺礼和乔迁贺礼啊。”商陆带着犯贱地笑容,朝常山挑了挑眉毛。
常山居然不受控制地笑出了声,笑着笑着抿起嘴,看起来像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屁,少废话了,看你是真没事儿了呗。别转移话题,所以小韩那事儿要怎么办,你是有打算了吗?”
“没什么打算,就算让我去找韩又军的政治污点,当官儿的数据没有那么好调查,侯常委那边也成立了调查组背后一直查着呢,但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对了,常总会不会知道点儿什么?当初那个韩又军不是逼得赵总他爷爷自杀了吗?”
“我知道的也是韩又军是个没什么污点的人,反正不喜欢他的不算少数,但这么多年也没见人把他搞下去过。即便说他当初害得问荆他爷爷走上极端,但他也没有施暴或是强制没收执照,只是一直在给爷爷侧面施压。我印象里,韩又军好像是先让问荆他爸的单位组织裁员,把问荆他爸放在了第一批裁员对象里,之后又把问荆他妈妈的工作也搞黄了。对啊,这么一想,韩又军想要针对谁的时候,虽然不会对那个人直接下手,但通常会把那个人相关的人一个接一个搞垮,这样步步逼着他想要针对的人主动退出他的视线。”常山说完,皱起了眉,“这方法真的恶心,想要查到事情跟他有关可就是难上加难了,而且这手段他当初用得多,那时候没有互联网,很多证据也就没有了。”
商陆叹了口气:“不过这个思路倒是不错,谢谢常总,我再想想办法。”
“这事儿要是不急的话,你先不要费心思,我这边儿也去问问我哥他们。反正是侯常委的忙,不帮白不帮的。”常山对商陆嘱咐着。
视频通话结束之后,薤白捏了捏商陆的肩膀:“说好了,最近先不要发愁,事情总会有解决办法的,现在就先休息。”
“是啊是啊,晚上要吃什么?我们先收拾东西吧,陆陆你也快去换衣服。”吴英泽利索地放倒了行李箱,打开箱子,“你们有什么要装进去的吗?”
“没什么东西,其实也只是住了一晚而已。”薤白环视了一下病房,看到泉也给他们留下来的零食,“把零食拿走吧,毕竟是泉教授的一片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