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夫人指着她,捂着胸口,险些晕过去。可苏祈春偏偏连看都不多看一眼,既然没人爱她,她就也不爱别人了,随便别人如何伤心难过,她一概不管,一概不问。
可等到众人都离去了,屋子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的心连着这个屋子一样灌满了风,冰冰凉凉的,比潮湿地下的一排排玉阶还要能冷上几分。
她在寒冷里昏昏沉沉地睡着,又被雷声惊醒,浑身酸痛无力,几乎要支撑不下去。
疼痛与酸胀在她的各个关节爆炸胀开,她的双腿也因为长时间跪着的姿势而升起麻意,如果此时让她站起来,她恐怕也站不起来。
茯苓来送了几次饭,每次见她就哭,劝她忍一忍,就认错吧。可是她实在想不通自己错在哪里?
后来,她打定主意,茯苓再来,她就捂住耳朵,不听她的话。
兴许不听不看不说,能少很多烦恼。
天色渐暗,苏祈春小小的身影投在面前,被风吹得四处乱晃,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苏祈春下意识地心口一紧,深吸一口气,先开口道:“东西放那里,别的话不要说,我是不会低头的。”
“女郎!”茯苓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苏祈春怕她不肯,更大声地说:“放下快走!不然我不吃了!”
身后的脚步声止住,接着又越来越远,苏祈春静静地听着声音,直到声音彻底消失了,她才松口气,刚欲转身,又听到一阵脚步声。
苏祈春只当茯苓去而复返,背对着声音,大吼道:“我都说了不要过来!”
脚步声停了一刻,又继续往前走。
苏祈春浑身发抖,连日的辛劳让她气竭力衰,“纤纤是天下最冥顽不灵,最无药可救的小女郎,你不要再来劝我……”
她说起狠话时声音也轻轻柔柔的,像极了撒娇。
脚步声仍旧未停,继续往前走,她气极,索性捂住自己的耳朵,嚷嚷着,“我不听你说,你别费口舌了!”
脚步声停在她的身边,长长的身影依偎在她小小的身影旁,像一棵大树一样遮蔽着小小的她。
她等了好久,也没听到茯苓唠叨的声音,心下疑惑,慢慢地抬起头,扭过脸,一张极好看的脸落在她眼眸中。
他的眉是浓浓的,平缓的眉在眉尾处凸起一个峰,山峰一般。他的眼眸黑白分明,眼睫弯弯的,就像银鱼尾一样翘。
苏祈春鼻子忽然酸酸的,她低下头,眼角余光扫过陆之山手边的食盒,问道:“山哥哥,你怎么来了?山哥哥也要来看纤纤的笑话的么?”
苏祈春的声音很低,低到陆之山不用心听就听不到的程度,陆之山皱眉,忍着痛为苏祈春输送内力,“在纤纤心里,山哥哥就是这样的人么?”
“不是么?”她的祖母,爹爹都这么对她,山哥哥是不是有一天也会这么对她,她不敢想。
陆之山曾记得有人告诉他,当一个人身体和精神都处在虚弱的状态时,会格外脆弱,格外容易乱想,格外地自暴自弃,自我厌弃。
他揉揉苏祈春的发,肯定地说:“当然不是,纤纤忘了么?山哥哥说过,永远永远不会对纤纤坏。”
苏祈春听得愣了一瞬,心里霎时涌上一阵温暖,却嘴硬,“纤纤才不信。”
陆之山没瞧见苏祈春嘴角的偷笑,他还以为苏祈春真的不信,于是特认真特笃定地说:“山哥哥绝不会骗纤纤。”
陆之山说完,从食盒里拿出一盘糯米糕来,糯米糕的香气扑鼻,简直可以绕梁三日不绝。
苏祈春黑着脸,拿了一块儿放在嘴里,和着自己的偷乐一起咽下去,她拿眼偷看陆之山的神情,那一脸的正直与坚定,和最初的冰山脸又一样又很不一样。
一样的是五官形状毫无差异,不一样的是他的温热情感仿佛改变了他的棱角,让他从锋利的冰块,变为冰雪融化后的一汪春水。
她故意想逗逗他,于是凶巴巴地说:“一点儿都不好吃!”
陆之山眉头拧成了麻花,他轻咳几声,伸手去拿苏祈春手中的糯米糕,“不好吃别吃了,给我吃。”
“不要!”苏祈春别过身子,将糯米糕背到身后,不让陆之山拿到。
陆之山真有些想不通这小女郎脑子里在想什么,他试探地问:“纤纤是在生我的气么?山哥哥错了,只要纤纤说,山哥哥一定会改!”
苏祈春再忍不住笑,连着罚跪的委屈也一扫而空,她娇嗔道:“山哥哥坏,抢纤纤的糯米糕吃,羞羞,这么大的人还和妹妹抢吃的。”
陆之山无奈地笑,他没料到苏祈春是为了这个生气,他忙将糯米糕还给苏祈春,满怀歉意,“好好,山哥哥不抢纤纤的糯米糕,纤纤让山哥哥做什么,山哥哥就做什么。”
“真的么?”苏祈春眨着亮亮的眼睛问。
陆之山毫不犹豫地点头。
苏祈春瞬间绽开一个笑,她昂着头道:“那我要山哥哥和我一起罚跪,一起做这个世上最无药可救,无理取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