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一个趔趄,好在霍姑娘眼疾手快将他扶了一把。
随后还是霍青青将门关上。
刚关上门,又听见里面嘀嘀咕咕的声音道:“还没个小丫头有胆,还什么锦衣卫指挥使。”
顾衍:“……”
好在他不必在霍姑娘面前在乎这些面子里子。
“霍姑娘,别笑了,你再笑我就要哭了。”他把霍青青拉近些,拉下她掩面的宽袖,听着玉镯子叮当声响更无助了。
他拿毒医前辈无法,拿霍姑娘就更无法。
“我们家顾大人面皮薄,就不笑话顾大人了。”霍青青忍住笑,垂眼看着顾衍拉着自己的手不免心软:“不闹顾大人了,待蛊毒除了再同顾大人好好去游山玩水一阵,顾大人觉得如何?”
“甚好,京都呆久了,总觉得没见过外间山水。霍姑娘只带着我就好,起居饮食我都能做。”
二人一路聊着有的没的往一边屋子去了。
霍十一早他们一步,住在另一边院子。
世外谷中夜里比京都更黑更静,轻浅的呼吸声总爱往耳朵里钻。
他们都只带了三套换洗衣物,夜里也就换了寝衣。
谷中夜里寒,顾衍是领教过的,遂夜里总抱着霍青青不撒手。
一连几日过去,霍青青晨间喝完药喂蛊,夜里喝完药睡觉。有时屋中满是苦涩的中药味儿,霍青青也直皱眉。
顾衍见状就带着她出去,屋里开了门窗吹着。
闲时再叫上霍十一去周婆婆家串门,帮着周婆婆做些家务,收拾下院里堆着的柴火。或是去那边溪间抓鱼摸蟹,再去要点蔺弃攒的酒打牙祭。
蔺弃初时还抱着自己酒坛子不肯,后面几日也顶不住他们日日做好吃的,便也带着酒来一同吃。
霍青青可是说了,待她回去定然差人给他送更多好酒来。
在拔除蛊毒的前一天,蔺弃只喝了三杯酒便停下,他坐在院中石凳上看着桌上一杯酒。
他又是一年未出谷了。
许多外面的事都是从顾衍和霍青青口中得知。
他只知从前风雨楼被屠,后来傅家被屠。江湖动荡里,风家庄满门被杀血流成河。再是两年前长生教起乱,赤蝶蛊重出江湖。
可与他有什么关系?
他是毒医蔺弃,别人口中冷血无情只知毒蛊的怪人。
他不救人也不杀人,只冷眼看着许多人在生死间浮沉。
这世道下,江湖里,多少人在他眼前死去,曾有人求过他他只看了那人一眼便知没救了只能等死。
医这一字从来都关乎生死,可许多时候,不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看着他们死。
那杏林老怪不也是吗?
纵称天下第一,也救不了自己的宝贝徒弟。
傅长安死的时候……他应当是最痛苦的吧,所以才在傅长安死后将霍青青也收入门中照顾着。
傅长安身上的蛊毒,他也一样束手无策。
当年杏林老怪求到他这里,不也没用吗?
蛊毒、重伤,哈,命数难逆。
蔺弃又喝了一杯酒,这几日听着他们说人间,他又想去看看了。
霍家那丫头,长得跟傅长安不像,他记得傅长安幼时样貌出众许多,他曾见过一次,便知傅长安非池中物。
霍青青许是像了那个霍什么来着?忘了。
反正是个文人,拿不得刀枪提不得重物。好在性子当是随了傅长安,这丫头性子好得很,还比傅长安沉稳几分。
这想着吧,又觉得好笑。
喏,这丫头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却把提着几十斤的刀都不喘气的顾衍制得死死的,那顾衍也是出息。
算了,他该好好收拾收拾,待明日给那丫头拔除余毒了。
蔺弃站起身,就着点酒劲儿跌跌撞撞进了屋子,他掩上房门,随手脱了外袍就躺上榻。
蛊毒啊……
也有人曾找他求长生蛊,长生何来蛊?
如今世道里,百姓易成无根浮萍。
许多人心中念长生心中所想是长生,越念越惘,越想越贪,长生教终是难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