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仆们迅速收拾完残局告退,元氏转向女孩呀了一声,关怀道:
“仙子怎的脸色这么差,莫不是身子不爽利?”
若说先前只是对萧寅怀存戒备,那此刻厅内一干奴婢的反应则更令安陵厌恶,心底痛骂萧寅此僚不知私下里是个怎样的暴虐无常之辈,元仲卿指责他是奸贼倒也不算空穴来风。然而此刻并非意气用事的时候,安陵闭了闭眼压下心口怨气,挤出个笑对元氏一拜:
“许是今日累着了,且容我回房休憩片刻,有劳夫人挂怀。”
不待南阳公主答复,安陵立即起身告退,脚步匆匆。众人因这一点变故陷入沉默,郦姜左思右想,也下定决心朝萧寅和元氏施了一礼,赔笑道:
“舍妹年纪小,举止不分轻重,望二位见谅。”
“娘娘如此客气,真是折煞小人了!”萧寅惶恐回礼,“劳烦娘娘示下,仙子那边是否需要请医官……”
“不必,我去瞧瞧吧。”
后院厢房,安陵鬼鬼祟祟掩上最后一扇窗户,郦姜施施然推门呼唤她名字。女孩快步冲过去拉她进屋,同时抬脚踹上门扉,木板闷响着重重拍入墙内,扑簌簌震下一撮土灰。郦姜掸了掸衣衫,偏头对着铜镜准备整理妆容,安陵却攥紧她皓腕强迫女郎看向自己,忿忿道:
“阿姊,你要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郦姜被她搅得一头雾水,“你把话说清楚,我听不明白。”
“为什么和萧寅交好?”
“萧将军为人忠厚,先是冒着叛军之围安葬我父亲,现在又为筹划祭礼尽心尽力,咱们感谢他还来不及,如何不能交好了?”
安陵无奈,只得将元仲卿告诉她的那些话一一转达,末了,还不放心地补充:
“阿姊,倒不是要你做那等暗地里捅刀子的人,可当前元仲卿与萧寅各执一词,既不清楚是谁害了郦伯,又不知道萧寅究竟是否想谋反,无论偏心哪边都容易被人利用不是?”
郦姜默然不语,安陵觑着她神情,继续说:
“咱们下山原本是为郦伯扶棺的,可惜时局不允,那不如祭拜后直接回郦家吧。打仗的事,自有这些做将军的操心,我们何苦也来插上一脚。”
终于,郦姜长叹一声,摸了摸她的头。
“安陵,你不懂。”
“哪里不懂?”
“郦氏基业是靠祖上军功挣来的,但子孙不肖,传到我父亲这辈已是蒙祖荫入仕,等再传给我胞弟郦孝友,怕是只会沦为末等子爵。眼下嫡脉衰落,孝友年仅十五,其余弟妹更是年幼,怎能斗得过那些远房叔伯?退一步讲,即便族内相亲如故,可那些害死父亲的人又岂会善罢甘休?”
话说到这份上,安陵终于品出味来,愣愣看着这个自己曾以为不谙世事的阿姊,迟疑道:
“阿姊,你……想押宝?”
“正是。”
“可为何一定是萧寅?”
“手握一方兵马,尚公主为妻,又像个忠厚的老实人,除了他还能选谁?”
真论起来确实是这么个理,安陵有心反驳,支吾半晌,只憋出一句小声嘀咕:
“那也不至于非要结姻亲。”
郦姜觉得好笑,点了点她的额头,哎呦呦叫着乖仔把女孩搂进怀里哄。
“不过是席间谈起各家儿女,多说了几句,谁说要约定婚姻啦?再者,萧将军的长子已有家室,娶的还是公主,次子不过幼学之年,你还有两年及笄,能嫁给谁?最多是盼着孝友快快长大,再能迎娶萧家的女儿我便放心了。”
听女郎这么说,安陵放下心来反抱住她,软绵绵赖在怀里,又笑呵呵喊了几声“阿姊”,心思几转道:
“既然这样,改天我再去探探元仲卿的口风。他无论如何算是皇亲,也是能带兵打仗的将军,若能结下一份善缘,岂不比单单寄希望于萧寅更稳妥。”
“好、好啊,就这么办,倒是辛苦阿妹,多到南平王那里走动走动。”郦姜搂着安陵狠狠亲了一口,抵着额头私语,“你放心去,谁若对你不敬尽管来找我,有阿姊在呢。”
安陵笑弯了眉眼,兴冲冲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