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榕则饶有兴致地挽个剑花,松了松肩。
“再来。”
安陵抿起嘴,放弃了单刀直入的想法,转而往左跨一步,右脚跟上,渐渐兜起了圈子。朔榕浑不在意,仍旧面朝最初的方向,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把侧面露给她。眼看偷袭有望,安陵再度突进,斜刺里一棍砸向女郎后颈。
可这一击尚未落下,肋间蓦的传来钝痛,逼她生生收住了力道。女孩脸色一变,低头去看,竹竿正点在她毫无防备的侧腰上。
认输吗?
必不可能!
安陵先是一退,腾出空隙,高举的竹竿顺势下拨,自下方架住来敌;再是一进,趁势前压,借旋身的力度挥臂上挑。这两式都发生在刹那间,竹竿碰撞,一根在另一根迫使下划了个弧。如此一来,虽然二人均被格开了兵器,但朔榕在外,她在内,路线更短!安陵咬紧牙关,以最快速度收棍,然后压上全身力气平直前刺——
朔榕的衣角轻轻一荡,同时,那根诡秘对手抵住了她的额头。
……
“势大力沉,这是你的长处;但招招都拼尽全力,不给自己留余地,长处也变成了短处。”朔榕率先收功,退后几步,“你的劈砍有点意思,以前特意练过?”
“砍过柴。”安陵老实回答。
“哦,难怪。”女郎若有所思,“既然如此,我先教你用刀,学起来更易上手。”
她拿走两人的竹竿扔回兰锜旁,又翻出一把没开刃的钢刀递给安陵,然后抽出自己腰间的宝剑。
“刀法简单,无外乎劈、扎、斩等,我先演示一遍基础。”
她将每一招都做得极慢,慢到安陵完全能看清是身体哪个部分先动、哪个部分后动,甚至照猫画虎地跟着囫囵舞了一遍。
“看清了吗?”
安陵歪头思索,皱眉。
“师叔,我想自己摸索一会儿。”
“可以。”
得到首肯,安陵彻底沉入自己的思绪,开始反复演练刚才记住的动作。第一遍只求形,能重复即可;第二遍、第三遍,甚至四五六遍,做得多了,肢体开始自发产生冥冥中的联系。
会抬腿吗?会。
会扭腰吗?会。
会伸手吗?会。
那么同时扭腰抬腿伸手呢?
她放任这种玄妙感觉引导自己,仿佛体内有一根车轴,只要明确了轴的变化,全身各处都像被带动的车轮一样沿特点轨迹运作……
“身子歪了。”
一双手忽然拿住肩膀,先强行扶正躯体,再以不容拒绝的力度往下摁。她顶着那股力缓慢曲腿下蹲,直到呈现出某种类似于“坐”的姿态,脑海中啪嗒一声响,阻碍车轴的最后一层屏障消失了!
安陵倏地睁眼,挣脱那双手的限制,像只第一次飞翔的雏鸟,伸展双臂,情不自禁地跃动起来,并试图将沉甸甸的钢刀化作自己羽翼的一部分。她以稍快于演示的速度完成每个动作,偶有不当之处,比如手低了、步子跨大了,朔榕都会适时帮忙调整到正确姿态,甚至不影响她继续舞下去。
一遍做完,安陵意犹未尽地学女郎挽个刀花,眼巴巴地望着她。
“师叔,这样如何?”
朔榕的神色颇为一言难尽。
“……你以前真没学过武?”
那双眸子唰的就亮了,哪怕雀跃心思都写在脸上,安陵仍旧矜持地咳嗽一声,强压欢喜道:
“没有。”
“骄傲什么,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天资卓绝的英才多如牛毛,与他们相比,你也不过是勉强能入眼而已。心浮气躁,能成什么大事?”
朔榕沉下脸,语气中颇有训诫意味。安陵眼中刚燃起的火逐渐熄灭,垂着头恭恭敬敬挨训,最后和往常一样拘谨行礼。
“多谢师叔教诲。”
“行了,瞧你也累了,去旁边休息吧。等其他人到这里,还是巳时授课。”
“喏。”
安陵闷闷提着刀一步一顿走远,腰间木牌随着她的步伐左右摇晃。朔榕一眼瞥见,忽然叫住她:
“等等。”
安陵停下脚步回头。
“腰上系的是什么?”
“木牌吗?是师父交给我的御风符。”
朔榕朝她伸出手。
“山间有石阶,往后心殿和灵殿之间的路你自己走,不许用符代步。这个我先代你保管。至于一日三餐,会让公厨额外送一份,你就在灵殿吃,不必往骨殿去了。”
安陵满脸焦急,捂着木牌连连退后。
“可这是师父给我的……况且早晚各三千阶……”
“你想变强吗?”
单单这一句话,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理由全部化为泡影。神情几经变幻,安陵最终垂下眼,乖顺地上前,把木牌轻轻放入朔榕掌心。
“有劳师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