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春当天。
今年的春天来得早些,空气里都还带着些许凉意。
李顺琼早早地在江草滩等候。
当侯府女眷浩浩荡荡来的时候,她早已准备好,笑吟吟地走上前去。
“李家李顺琼,应夫人邀约前来踏春。”李顺琼伸臂合手至胸前,微微躬身作揖道。
侯府夫人走在最前方,旁边一少女揽着她手臂,见李顺琼前来行礼,弯起一双柳眉笑道:“你就是李顺琼?阿母跟我提过你。”
少女头梳垂挂髻,身穿嫩绿色齐腰襦裙,臂挽祥云印帔帛,脖佩金链,肤色粉白,一双圆眼正好奇地打量着她。
她三两步跳到李顺琼身边来,拉住李顺琼的手:“姐姐,你可好生漂亮。”
李顺琼微微一笑:“郡主说笑了。”
“我叫柳和玉,你叫我阿玉就好。我唤你琼姐姐可好?”
柳和玉一见着她,不知为何格外热情,拉着李顺琼说来说去。
“小玉。”柳母低声叫了声,“别太闹腾了。阿母还有些事情要跟李小姐聊。”
“可我想跟琼姐姐玩纸鸢呢,”柳和玉撇着嘴巴,转头即问李顺琼,“琼姐姐,你会玩斗草么?等你和阿母聊完了,便来玩吧?”
柳和玉悄悄附身至李顺琼耳侧:“其实阿母是见你瓷器做得好,想学学呢。”
她说完飞速瞥了眼柳母神色,像怕柳母再唠叨似的,跑开喊其他姊妹拿纸鸢去了。
李顺琼被她逗得不禁笑起来,走至柳母前方,再次行礼:“吴夫人。”
“李小姐,我们寻个清净地聊吧,有小玉在,总不得安生的。”柳母笑道。
李顺琼随着柳母踏至滩边,清风徐来,吹起的江水微冷,侵湿了衣角。
柳母看着脚边从石子缝隙里窜过的细小流水,突然道:“李小姐,听闻李家世代做陶艺。”
“是,李家是做陶艺发家。”李顺琼回答。
李顺琼随即从挎着的布袋里掏出一檀木小盒,打开后递到柳母眼前。
“这是李家瓷片,您可以看看。”
柳母接过,放在手掌心中细细看着。
半晌,柳母讶异道:“这颜色鲜丽多变,是怎么做出来的?之前从未见过。”
“此瓷片用的是特制的泥浆在瓷胎上适量的反复勾勒成凸线,最后变成纹饰图案的轮廓线。”李顺琼答。
“之前倒没听说过这种做法……”
李顺琼摇摇头:“我也是承先人之智,才能做出来。不过据我所知,另外十一家并无此类瓷器出售。夫人,你可有兴趣?”
柳母思索:“不过十二家里李家可是末尾,我怎么放心呢?”
“既然您邀我踏春,想必对李家已有估量。并且侯府与李家最近,平常生意往来也方便。其余十一家距离均远,路途运输中难免有损坏,您说呢?”
柳母:“你说得有理。不过瓷器的质量终究重要些。这样吧,我先向李家初步购买一些瓷器,待半年后李家若是能回前七,我便正式与李家合作。”
李顺琼眸色微凝:“吴夫人为何如此了解十二家?”
柳母转身向柳和玉她们走去,声音淡淡:“因为我曾是燕家人。”
燕家,陶瓷第一大家。
李顺琼脚步猛地一顿。
柳母察觉到李顺琼停住,便也随之停住,回头扬眉道:“曾是而已,不必对我戒备。”
“我知你今日来赴约,无非是想求得昭宁侯府庇佑。这半年李家只需和侯府正常交易,便会安全。但半年后,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李顺琼急急走了几步:“您为何会答应?”
这桩生意,怎么看对侯府都没有什么好处。
“半年后再说吧。”柳母俯身摘下一根草,递给李顺琼,“现在我对李家,确实有几分兴趣。”
“去跟小玉玩吧。”
李顺琼紧盯柳母的眼睛。那眼睛正温温柔柔地弯起,却透着微不可查的暗芒。
“好。”李顺琼温声答应。
李顺琼捏着那根草,朝柳和玉走去。
侯府内小辈不多,都聚在一起研究着那纸鸢。
柳和玉正拽着纸鸢,现在江边没什么风,那纸鸢愣是飞不上天。
“阿姐,现在没风,我们换个玩吧?”站在一侧的侯府二小姐柳如敏道。
李顺琼提议道:“阿玉,不如我们现在斗草吧?等有风了,再放纸鸢也不迟。”
“那武斗吧,文斗我掏不出几个词儿来。”柳如玉爽快地坐在地上,拽了根草:“来吧。”
“三个人可玩不了,”柳如敏笑道,“我去找其他阿妹玩。”
就在两根草相交时,一支利箭飞速射来,擦过李顺琼的手,将两根草直直地射落在地。
李顺琼的手背顿时冒出了血。
柳如玉吓得大叫起来:“阿母!阿母!”
说话间又有几只箭飞来。
众女眷惊慌失措地跑向马车,场面顿时变得混乱不堪。
“快回马车上!”柳母高声叫道,跑过来拽住柳如玉的手,“快走!”
侯府的护卫们早已从马车后跑来,砍断了再次射过来的箭。
就在众人纷纷逃向马车时,那箭却突然停住。
柳母心下不安,吩咐马夫们即刻架着马车离开,留下护卫们看情况。只是护卫等了足有一刻,那箭也没再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