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将水喂到他嘴边,没有废话。
厉云征无力气揣摩她的意图,顺从喝下。
念念又扶他躺下,自己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再靠近他。
厉云征舒了一口气,艰难地往里挪挪身子,使其贴紧墙壁,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失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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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正午,念念焦急地寻到老板娘。
“他现在还没醒,而且浑身发烫,可以帮我去请个郎中吗?”
她昨日情急之下问老板娘讨了一包迷药,让厉云征喝下,原想着借迷药的效力让他少受些苦,可如今过了药效时辰厉云征还没醒过来。
郎中替厉云征诊脉时,神色甚是凝重。
念念不懂他说的话,只好等他开药方的功夫求助老板娘。
“郎中说他泡了冷水,冷热相激加上伤口发炎,这才引起发热,昏迷不醒,先熬一服药喝下去看看什么情形。”
“可是他的表情……”
老板娘笑道:“只是震惊于给他下迷药之人的大胆,用你们汉话说叫兵行险招。”
念念讪讪地挠了挠头。
“放心吧,他已经挺过菟丘散的药劲了。”
念念寸步不离地守着厉云征,悉心喂药,又不停为他换额上降温的毛巾,等他身体温度降下来时,念念已是累极了,趴在床边睡去。
月牙泉照常营业,楼下频频有歌舞声传来,念念睡得沉了,丝毫不为所动,连厉云征醒来也不知。
厉云征身体里的燥热已去,只虚乏无力,勉强抬起手,情不自禁地抚上熟睡之人的眼角,那里还有眼泪存留的痕迹。
他眼前闪过昨晚她哭着吻自己的画面,闪过她的每一次流泪。
那些泪汇聚成河,淹没他的心,一如昨晚带着满身难以克制的炽热浸泡于凉水中,冰火两重,酸甜两重。
羽睫翕动扫过他的指腹,厉云征忙缩回手。
念念揉了揉压麻的肩膀,语气中是遮掩不住的兴奋:“你终于醒啦!还有不舒服的吗?我去给你端药。”
她激动地站起身就要走,谁料脚下一软竟栽到床上。
准确说,是栽进厉云征的怀里。
“腿麻了。”她慌忙解释。
咫尺距离,他凝视着她,目光里柔波荡漾,无意识地抬头,在方才抚过的眼角落下一枚轻吻。嗓音干涩,道:“当心。”
厉云征干裂的嘴唇刺上念念皮肤的瞬间,她像是被人抽空了灵魂,空余躯干。
端了药回来依旧缓不过神儿,怔怔道:“你不是被我药傻了吧?”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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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念念相信了厉云征口中的不是。
他恢复了往日的神气,还有心情自己追问自己和阿依慕的关系。
念念料到他会问,按照准备好的说辞答复:“阿依慕让我代替她去和亲,其他计划她并未同我说。”
“为什么找你?”
她以同样的问题问过阿依慕。
“因为你和我一样身不由己,又不甘为人棋子。”
那双碧色的眼睛明亮且尖利,蕴含着无穷尽的能量,每一次闪烁,都如划破暴雨夜划破漆黑的闪电。
照亮了念念内心深处的蠢蠢欲动,她这颗小火苗,也渴望有一日燃起熊熊大火。
阿依慕的真实计划中,无论念念有没有此次乌达之行,她都是替嫁的不二人选。
但念念不能向厉云征全盘托出,苦笑道:“她正在找适合的替身,刚巧你把我带来了。”
怕不足以说服对方,又补充一句:“她知道凭我家里的实力,只要安全到京城,就可以找机会脱身。”
她口中的“我家”,自是那日将计就计幌出的皇商鲁家,也是蔡大叔的东家。
鲁家表面做的是贩马生意,实际操控着晟熙最大的马帮,货通南北,物流汉胡。
厉云征素有耳闻,对她此番言辞将信将疑。
但他不晓得念念对阿依慕和乌达王后的恩怨知道几分,就应承此事,瞧着她风轻云淡的模样,厉云征胸中莫名蹿出一股怒火。
“呵,这一路何其凶险!你真以为他们能容你平安抵达京城吗?”
念念何尝不知,甚至知道的比厉云征更多,但她没得选。
他一时试探,一时相救,一时怀疑,一时担忧,念念对他的反复无常甚感奇怪,不禁问道:“我的生死,你真在乎吗?”
厉云征听了不吭声,恍恍地望着远处。
二人斗嘴已成家常便饭,彼此的疑问每每追究到最后都会被沉默压下,念念没想从他这儿得到确切的回答。
恰巧敲门声打破宁静,她起身准备开门。
身后之人猝然开口:“在乎。”
短短两字,如一声闷雷炸在念念耳畔,惊得她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