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立马心领神会,“啊,啊,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们是——你们看上去,好像不太熟,我还以为你们也不认识呢。”
“没关系,我跟他确实不算熟。他单身。”
那大眼睛的姑娘瞬间来了精神,“一会儿都别跟我抢昂,这个伴郎我预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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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正式开始,蒋祁年在舞台另一端深情款款地看着林筱悠,林筱悠由林爸爸牵着,一步一步走到台阶之上。
蒋祁年阔步走来,林爸爸把林筱悠的手交到蒋祁年的手里,“我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你可给我捧好了。”
林筱悠眼睛一下湿热,陈暖星在她身后站着,见证着她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最幸福的时刻。
陈暖星的身边是刚刚接亲时候抢着站在她旁边合影的那个伴郎,候场时候,男生自我介绍,叫纪明轩,是蒋祁年的大学室友。
而纪明轩身后站着的则是一脸生无可恋的辰澈,他旁边是刚刚就把他“预定”的大眼睛的姑娘,方可可。
辰澈的目光还是时不时地落到陈暖星瘦削的肩膀上,她的头发随意散落在肩头,没怎么化妆,妆淡的在舞台灯光下几乎没有,但还是很好看,是让他移不开眼睛的好看。
仪式继续进行,伴郎伴娘团一起站在舞台上当背景板,陈暖星心思细腻,时不时地帮林筱悠整理婚纱的巨大裙摆。
终于仪式结束,林筱悠回去换敬酒服,伴郎伴娘团也大功告成,各自回到自己的桌上。陈暖星跟辰澈被安排到高中同学桌,而其他四位则分别去了新郎新娘各自的大学同学桌次上。
两个人分开落座,中间隔了几个人,一坐下,桌上人终于忍不住发问。
“陈暖星!你回国啦?不认识我了?我是陶萌萌啊!”
陈暖星努力把眼前这个妆容精致头发卷成大波浪的女人跟以前那个活泼跳脱的女孩挂钩,陶萌萌的妆很浓,确实跟以前不大一样。
“嗯嗯,回来了。你好,好久不见。”
“哟,你们还在一起呢?”陶萌萌看到辰澈,又看向她身边表情有些不自然的孙诗雅。
“没有。”陈暖星声音柔和地回答,没有再多解释一句。
陶萌萌咂咂舌,心想陈暖星还是老样子,很难聊。
辰澈倒是跟桌上的人不生分,随便就拉个话题开聊。坐他旁边的是林筱悠高中暗恋过的许竞洋,许竞洋可能是疏于身材管理,有点微微发福,头发也比之前稀疏不少。
大家也都开始说起这些年的境遇,陶萌萌考了教师编,现在是一名小学老师,孙诗雅还在其他城市读研,许竞洋考了几次蒙东的教师编都没上岸,打算再试试其他乡镇的。其他人有的开始经商,有的也在外地上班。
仿佛一夜之间,曾经聚在一起吃散伙饭的那群高中生都消失了,现在桌上的都是大人了,大家聚在一起不再八卦哪个女同学好看,也不再讨论哪个NBA球星厉害了。他们的话题变成了择业、买房、结婚、育娃。陈暖星突然悲哀地发现,原来那句“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竟然是这个滋味儿。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总是习惯性的溜神,无聊地看着舞台上请的歌手,一首接一首地唱着草原歌曲。
后来,那个叫纪明轩的男生跑过来跟陈暖星加微信,出于礼貌,陈暖星跟他扫了码,一切被辰澈尽收眼底。
他敛起笑容,一声不吭地喝着手边的酒。
“孙老师!”陶萌萌一嗓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她那。
“你们看那边,林筱悠敬酒那个,不是孙老师吗?”
众人闻声看过去,“确实是耶,毕业好几年都没见过孙老师了,老师没怎么变啊。”
众人还在议论纷纷,纠结着要不要过去跟老师打招呼的时候,辰澈已经先一步去了孙老师那边。
陈暖星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她只在出国前跟孙老师联系比较多,去了国外这几年,也只在每年的教师节会给孙老师送祝福,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的交流了。
可是辰澈……
他看起来完全不像几年没跟孙老师联系的样子,就显得……
很熟络!
辰澈跟孙老师说笑着,隔得太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看到辰澈笑得开心,又用手指了指他们这一桌,孙老师看过来,众人都纷纷跟孙老师挥手。
孙老师对着大家点头微笑,随后跟辰澈一起过来了。
“孙老师,您可来了。”狗腿许竞洋连忙给孙老师递过去一套崭新的餐具,心里憋着坏,上学时候没少被孙老师训,今天他抱着灌醉孙老师的目标把孙老师拉过去。
“许竞洋?你小子。”孙老师摇摇头。
“听说你还考教师编呢,你啊,可别祸害祖国的花朵了。”
“孙老师,看您话说的,我一个体育老师,我能怎么误人子弟啊,我那不得为国家把我们小花朵都训练地个个身体倍儿棒啊。”
众人被许竞洋滑稽的表情动作逗笑,气氛很好。
大家都一个挨一个地跟孙老师汇报自己的工作或者学校。
孙老师一直被许竞洋拉着劝酒,这家伙,这么多年,依然没改掉爱劝酒的坏习惯。
辰澈在孙老师一旁帮他挡了很多次,喝的也不少。
整顿饭,一直到婚礼仪式散场,她都没机会好好跟孙老师叙叙旧。
终于熬到散场,陈暖星披上了一件林筱悠给她带的驼色大衣就往外追去,“孙老师——等等。”
孙老师走路有点不稳,听见有人叫自己,停下脚步回头,“哦,陈暖星啊。”
“孙老师,您喝多了,我送您回去。”
说着,陈暖星拦了一辆出租车。
两人在后排落座。
车窗半开,孙老师的酒也慢慢醒了。
“还想灌我酒,幸好我留一手,装醉!”
“哈哈,原来孙老师酒量这么好。”
“可别给我往外说啊,要不下回,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了。许竞洋那小子,一肚子坏水,找男朋友可不能找他那样的。辰澈还不错,看着挺招人,但其实又上进又努力。”
上进?努力?陈暖星实在想不通,这样的形容词有一天会用来形容辰澈,孙老师是不是记忆混乱了,他是不是记错了人。
“陈老师,您说的是辰澈吗?高三转来风山一中的辰澈?”
“那还有谁,别的不行,老师我记忆力可不一般,辰澈,高三下学期,距离高考还有一百多天转来的,那天还把你腿撞断了,我没记错吧。”孙老师一脸傲娇地等待被夸。
陈暖星竖了个大拇指。
“我看他跟您还挺熟悉,有点意外。”
“他啊,后来回风山一中复读了。哎,这孩子也是挺不容易的。”
陈暖星心下一沉,复读?竟然是在风山一中!他为什么没回陵城呢?
“他父亲后来判了,十年。因为用地问题,工地停工了,二期楼盘烂尾了,老百姓哪能放过他,后来打听到辰澈还在蒙东,就去他们家门口堵他,听说辰澈受了不少白眼谩骂,也能理解,老百姓半辈子的钱砸进去了。后来辰澈将他父亲资产变卖,工程款结完,又全额退还了那些购房人的首付款。再加上各种违约赔偿,他父亲这半辈子,算是白干了。”
孙老师有点唏嘘,话匣子打开了就收不住,继续说:
“我因为你那届考得好,继续带毕业班,别的老师不爱带他,嫌他没学籍,又是辰东洋的儿子,我后来让他来我班上了。辰澈这孩子,脑子好用,学东西快又肯吃苦,高三那年,他每天都是第一个来教室,最后一个离开的。”
“本来吧,他还有一套别墅住的,可能是还有什么欠款,最后房子也卖了,数九寒天的,就一个人托着行李箱往外走。那会儿高三放寒假,马上都要过年了,我陪你师母去那边买年货,老远就看到一个大高个托着个行李箱走在雪地里,我还想谁大过年的还出门,走近一看是辰澈。”
“那后来呢?”陈暖星努力憋住眼里的泪。
“后来我问他去哪,他绷着嘴不肯说,再问才知道,他没地可去了。那年在我家过的年,年后他觉得总是在我家也不行,跟他母亲那边联系上了,给他在一中附近租了房子,他继续复读,后来高考考的不错,他就年年回来看我……”
陈暖星忘了后来她跟孙老师聊了什么,一直到下了车,她整个人都是懵懵的。
也忘了一路怎么就不知不觉地走回来了,走了八公里……
只记得那天的风很冷,她一步一步地走着,脚上那双高跟鞋一直磨着她的脚后跟,她一路走着,思绪放空,什么都没想,只专注走路。仿佛想陪着那年冬天雪地里的辰澈一起。
回到酒店的时候,夕阳刚落,天空是静谧的蓝。
她亦步亦趋地上楼,脚后跟的疼痛一脉一脉地传递到心口,她擦了一把眼角的泪,把鞋子拖鞋,单手拎着,踩在酒店客房的地毯上。
“叮咚——”辰澈以为是他叫的酒店服务,今天婚礼上替孙老师挡了不少酒,此刻头痛欲裂,跟前台点了一杯解酒汤。
开门,却看见站着门口的陈暖星,光着脚,手里拿着高跟鞋,浅紫色的长裙外面披着驼色大衣,眼角像是哭过,有一种下一秒就要碎了的感觉。
辰澈很慌,“你怎么了?”
下一秒,陈暖星扑上去,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鼻尖抵在他的颈窝里,他身上带着一点点酒气,过了一会儿,她才瓮声瓮气地说:
“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
好吗?十九岁的辰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