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打扫庭院的宫女看见我的脸,不由叫了起来,"怎么变成这样了?殿下?"
我鼻青脸肿,一身狼狈,完全不是出门的模样。
任她怎样追问,我就是闭紧嘴不张口。
这天以后,没人来过。无人赏赐。
父皇断了偏殿专馔的那一晚,又有人半夜爬上我的床。
我知道是那个换衣时偷/摸我的宫女。我闭上眼,继续装睡。
我需要一点温暖,是假的也好。
反正,傻子分不清真假。
黑暗就像迷宫。通道弯弯曲曲。
我站不起来,用四肢爬行。
头顶的土变得松软。
头拱着土,我向上爬去。多久才能见到外面的阳光?
快了,快了,快到顶了。
只差……
第二日,我拖着僵硬的身体爬出被窝。天气仍然寒冷,梧桐光秃秃的枝桠没有一点变化。
偏殿里,宫女的私语越来越大,好像在哪都能听见。
“今天去炭库领薪炭,好话说了半天,那掌炭官磨磨蹭蹭就是不给!"
"给了也不够啊!"
"这帮小人,变脸也太快了吧?春寒还没过呐!″
“是不是又要咱们贴钱?"
“谁让我们遇上个不中用的殿下呢!"
"什么殿下?一张好皮,就是个稻草芯子!去谢个恩,不知怎么就得罪了陛下!”
“哼,指望一个傻子……"
我是傻子,一个没用的傻子。
我想找点事做。
偏殿比以前更无聊,冷清。
我开始四处找尖尖的石头,把它们在地上磨,磨得更尖,之后用它们尖的那头,往平整的石头上刻东西。
刻我会的字,刻上图案,和花纹。
有时人看到了,会喝斥几句,但大多数时候,他们并不管我。
没事的时候,我就悄悄溜出去,到处转悠,为了捡更多石头。
花苑凉亭,有好大的湖。湖边铺了好多石头,有些凹凹凸凸,有的坑坑洼洼,有的光光/滑滑。
我蹲在水边,仔细的看,寻找中意的石头。
背后忽然刮来一道风,我只觉背心一震,身子晃了晃,就跌了下去。
湖水一下盖住了我,我甚至没喊一声,没挣扎一瞬。凉凉的水灌进我的口,鼻。
我从不知道水这么深。
喊不出口,睁不开眼,呼吸不来。要死了吗?
有人?救我……
视线渐渐变黑,四肢不动了。没有人……
好像坠入一个山洞,漆黑的甬/道。一股力量攥住了我。我在往上,往上浮。
耳边水响,一片亮白透过我的眼睑。
头倒着在吐水。我大口大口往外吐水,鼻子也在冒水。
一双手搂在我腰/间。
我湿答答的好像一摊烂泥。
我这样子,丑死了。我迷迷蒙蒙想。
那人好像一点不嫌弃,用力扶住我。
肺部一阵剧烈灼烧,我猛烈地咳,喘。
身边,是人在跑动,还是飒飒风响?我耳里嗡嗡鸣叫,什么也听不到。
魂魄飘出身体。
有人在抱着我走。
我好像一团浸满水的麻布,贴在他的身上。意识摇摇荡荡。
醒了一小会,耳朵的嗡鸣变轻了。
我在床上。
很近,只隔一扇门,宫女们叽叽喳喳说着话。
“窦大人真如天神下凡呐!"
“能这么近看到窦大人,居然托了那傻子的福气!"
"我要是也落回水,被窦大人抱一回,死也甘愿!″
"你!等着吧!"
她们互相奚落,嘻嘻哈哈一番。
"傻子还没醒?要不,你去看看?"
"我去看什么,又不是大夫。″
窦——大——人。
我费力回想这名字,脑袋也像进了水,迷糊糊一团粘沙。
回旋的雷纹,环绕在我脑中。飞起的豹,中郎将……
半宿我发起了烧。嗓子又干,又痛,头晕乎乎的,胀得难受。
第二天没有好转,反加倍难过起来。我又昏睡了一日,头很沉很沉,一动就天翻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