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奇怪了。许大是好是坏是死是活,重要么?
“他活着。我只是去看了一场‘公审’而已,看完就回来了。”秦兵不在意地答道:“之后我还想去野军营地探探烟*土生意一事,但被人察觉到了,只能走为上。”
沈夜北没说话。他只是眼神阴冷地盯着她,宛如阎罗殿里的判官。
如此吓人的目光,饶是秦兵也有点顶不住了,讪讪别开脸避开他的视线:“……真没发生什么。”
“罢了。”
这次居然是沈夜北率先败下阵来。他转移话题道:“所以,你认为野军为什么能在当地生根发展,以致摧毁当地的治理秩序?”
“接地气,完全迎合了最底层百姓‘急难愁盼’的迫切需求。”
秦兵答得十分痛快:“底层百姓要土地,野军就把有钱人的土地抢来分给他们;底层百姓要结婚繁衍子嗣,野军就做主给村民们介绍相亲、让每个光棍儿、哪怕残疾人也能有老婆可娶;底层百姓恨有钱人,野军就把有钱人都抓起来,以民众大会的形式将他们示众枪决……”
“这是什么路数。”
“农民军的路数。”
秦兵抬起头来,神情有些凝重:“但是夜北,华夏历史上几千年的农民起义都是本国人自发的,从没有过接受外部势力干预甚至直接指导、资助的情况,一次都没有!再任凭事态恶化下去,联邦共和制就保不住了。”
“好,我知道了。”沈夜北不置可否。他忽然补充了句:“还有一件事,秦兵。”
秦兵下意识的应了声:“嗯?”
“以后你无论去哪儿,都让张旻跟着。”他顿了顿,又道:“这样安全些。”
张旻,曾任沈夜北的副官,此时已是沈夜北总理府的“保卫部”部长,专司护卫之责。秦兵连忙摆手拒绝:“别别,这可不行。张部长品秩比我高太多了,而且他是专门负责护卫你安全的,我——”
“再说一个字,以后就不用出去了。”
“……”
不是,你谁?
这爹味十足的霸道总裁到底是谁!
秦兵内心疯狂吐槽中。那边,“收拾”完“不听话”的秦兵之后,沈夜北揉了揉眉头,随手给秘书处打了个电话。
“……嗯。通知联邦中央委员会全体委员,下周一上午十点准时参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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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一,正是柳余缺从国外访问归国的第二天。
华夏联邦承袭自大楚帝国,几千年的尊卑等级秩序下,沈夜北或许有权命令其他人参会,却绝无可能要求柳大总统也出席。不过,柳余缺还是收到了来自秘书处的消息。
于是,“国务特别会议”当天。
沈夜北坐在会议室主位上,一边看着手表。十点将至,除了个别请假的委员,其他委员陆续都到齐了。他拿起面前的会议议程,耳朵则灵敏的捕捉到了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一分钟不到,那人就走了进来。果然是柳余缺。
侍立一旁的秘书长赶忙张罗在沈夜北身边加个软椅,却被柳余缺本人所制止。后者安静地在下面观众席上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然后抬起头,很认真地看向台上的、曾经有着过命交情的儿时挚友。
沈夜北也看了他一眼。他只看了柳余缺一眼,随即别开视线,清清嗓子:“开始吧。”
沈夜北不是个喜欢开会的人。甚至恰恰相反,他平生最憎恶把有限时间浪费在“集(打)思(嘴)广(仗)益”上。然而,今天这个会他必须得开,为了这碟儿醋他必须包了这顿饺子:
新党,野军,以及它们的“元首”高欢。
前面别人发言述职之际,高欢一直笑眯眯地听着,权当一名称职的看客。等真轮到了他,他却没开腔,而是继续笑眯眯地看着首位上的沈夜北。
一阵死寂。
最后,高欢随手拿起面前的景德镇瓷杯,用杯盖轻轻扶了扶茶盏,拂去蒸腾的热气。拂了几下后,他才慢条斯理地品了口茶,然后在众人或懵逼或不耐之中终于开了尊口:
“经济嘛,得慢慢搞,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掀起眼皮,鹰鸷的黑眼睛直视着主席台上的沈夜北,嘴角是上翘的笑模样,眼睛却没有半分笑意。
高欢假笑,沈夜北也假笑,反正尴尬的是对方不是自己:“哪里,高先生过谦了。”
……?
高欢心底里,缓缓打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以他对沈夜北此人的了解,今天他本已做好了被“点名批评”乃至借机诘问和发难、甚至“鸿门宴”被当场拿下的心理准备,却不曾想后者居然满面春风地走下台区,“热情”地执起他的手:
“正是我们的高副总统,夙兴夜寐锐意进取,目光长远地开创了‘打豪强、均田地’的伟大土地改革模式,如今西北、华中等地的穷苦百姓才能过上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好日子!”
说罢,沈夜北将摆在桌面上的报纸逐一分发给在座委员们。只见报纸头版头条赫然印着野军在西北山区给农民重新分配田地、开民众大会枪毙劣绅豪强的巨幅图片——更离谱的是,这些报纸不止有华夏本土媒体,更有来自西方、东洋各大列强媒体“看热闹不嫌事大”式的积极转载、甚至一手资料!
“……”
众委员面面相觑。
这回懵逼的不止高欢,就连坐台下“看戏”的柳余缺也傻眼了。不是,沈廷钧这小子不是这样的性格啊?而且他不是一直以来都让自己提防着高欢吗,怎么忽然间转了性、成了高欢和新党的吹鼓手?
——到底哪一面,才是这小子的真实面目?
那厢,台上。在一片诡异的死寂之中,沈夜北保持着和高欢“哥俩儿好”的握手姿势,笑得一脸真诚、慈祥万分:
“那么下面,就请高副总统给我们介绍介绍,野军在西北山区基地的工作经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