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舟当时红着眼睛哽咽着骂她,太不安全了,万一你......
余舟没能说下去,因为小岛小声地抢过了他的话,我不想你那么早去上班,一个人走夜路会怕,迟半小时刚好赶上太阳。
小岛说完的时候余舟才发现她幼小的身体崩得紧紧的,发白的嘴唇给咬出了个缺大门牙的印子。
余舟满腹的怒气与恐惧瞬间烟灰般消散在冬天的夜里,云州的冬季温度不低,可余舟的后背湿了一片。
那时的余舟为了生计奔波得辛苦,起早贪黑的学手艺挣钱养家买房还要匀出钱寄给七公修建校舍,忙和累像两座大山压得他顾不上和女儿多交流一分钟,顾不上多看一眼她的报名表,顾不上告诉她爸爸走夜路不害怕,爸爸只想快一点把路走平走稳走出个光明大道好让你一生安乐无忧......
当然,余舟是不会说出口的,他晾了小岛整整三天。
小岛总结了一下,六岁时扯的那个谎,让她得到了一顿以“不安全”为主题的呵斥,一张三天没说话的冷脸,余舟不用来回奔波安稳上班半年,以及一脚出乎意料的一流刷街技能。
小岛以为她没亏,反而收获颇丰。
不同的问题站在不同的角度得到的结论自然是不一样的,司琦琦眼里蓝辛女士肯定是天下第一蠢货,为了别人的一辈子把自己的一辈子搭了进去,但蓝辛也这么以为吗?她得到了什么?在她眼里,答案一定不止倾家荡产,名利尽失。
“后来,蓝风铃舞蹈教室被责令停业整改,辛姨赔偿小林芝各种损失费加起来几十万,估计把辛姨家底都掏了个空,所以她只能关掉舞蹈教室,来我们学校教书。”
小岛呆滞了片刻,忽然问道,“琦琦,你说这世界上是不是多管闲事的人都容易早死?”。
司琦琦护住脑袋,小心地说,“你也爱管闲事。”
小岛这回没理她,反倒正经地问,“你说,蓝辛如果知道有一天她会因为这个莫须有的污点罪名被逐出江中,她还会帮助小林芝吗?”
“等等,你说什么?”司琦琦忽地打了一个颤,连忙打断小岛,“什么逐出江中?”
小岛奇怪地看了琦琦一眼,“你不知道这次实名举报的学生是谁?”
“是高一三班一个叫做谢灵音的女生,”司琦琦当然知道,她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小岛凝了凝眉,重音落在了后两个字上,“谢灵音,灵音。”
“灵音舞蹈!”司琦琦陡然间想起了什么,她惊恐地睁大眼睛,不到一瞬的功夫,她已拎起书包飞奔而去,“我得赶紧走,咱们下次再补!”
“你去找高斯吗?”小岛提高声音。
司琦琦边跑边回头,“这次算我欠你的,以后再谢。现在我得赶快找到他,让他多长颗心。”
小岛笑了一声,谁爱管闲事?
“跑那么快,尿急?”许清晨从厕所回来,指向司琦琦的背影奇怪地问。
小岛问,“你上厕所背书包?”
许清晨:“那她干嘛去?”。
小岛说,“管闲事去,你去吗?”
许清晨很乖,他捧起试卷坐到了司琦琦的位置,一脸严肃地拒绝了小岛阴奉阳违的邀请,“我题还没做完呢。”
也不知方南山给许清晨灌了什么清醒药,许清晨从厕所回来后干劲十足,小岛看了都感动,她看戏般夸了声好,又懒洋洋地伏回书桌。
“不舒服吗?”方南山担心地看了小岛一眼,轻声问道。
上课比听课累多了,下班后的余老师一脸疲倦,她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像在安慰方南山一般轻轻地摇了摇头,“不会,就是困,想睡觉。”
“那睡会儿吧,等他做好后,我帮你改。”方南山顺手帮小岛面前语文书合了起来,给她清出一片空地。
“我睡不着。”小岛苦恼地撇了撇嘴。
这回许清晨看不惯了,“睡不着赶紧起来刷物理题,你瞧瞧你的物理分数,我都替你着急。”
小岛:“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说谁太监!”许清晨气得破口大骂,“我,我他妈好心喂了狗!”
小岛假装没听见狗叫,她翻过脑袋,长叹一声,“好无聊啊。”
许清晨咆哮了两句,见没人理他,只得消停地坐回去。
隔了一会儿,某人又无聊地嚎了一嗓子,许清晨歪头瞧了瞧小岛圆溜溜的后脑勺,从笔袋里翻出天行者,捅了捅她,“喏,再借你玩会儿。”
方南山停住手中的转笔,他眯起眼,朝天行者看去。
小岛这会儿并不想玩,她随手将天行者丢在桌上,伸了个懒腰,“我去趟洗手间。”
“我扶你去吧?”许清晨狗腿地站了起来。
“我去女厕所,你也去吗?”小岛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许清晨不好意思地坐了回去。
“洗手间地滑,你慢一点。”方南山叮嘱了一句。
小岛象听话地点了点头。
小岛面前试卷乱的像揉皱的床单,方南山随手摸来瞧了一眼,试卷上杨劲霸火力全开给的满屏大叉叉与习题集上小岛自己赏给自己的整页大勾勾形成鲜明对比,方南山心中苦笑,“答案抄的比阅兵还整齐。”
“她还有救吗?”三心二意写试卷的许清晨龇牙咧嘴地朝试卷努了努嘴,本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他竟然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方南山尚在斟酌如何恰当用词安慰这尊泥菩萨,身旁忽地有人弯下了腰。
“这不是你珍藏的宝贝吗?怎么随地乱扔?”崔志平捡起天行者小人仔,将它轻放在桌面上,朝许清晨笑道。
方南山这才注意到原来他拿试卷时,被小岛扔在试卷与习题集夹缝中的小人仔不小心掉落到了地面上。
许清晨连忙捧起天行者,宝贝似的滚在袖子上搓干净,眦出一排大牙,“还好被你捡着了!”
“收好了,再丢可没人帮你捡了!”崔志平掂了掂肩膀,将滑落的书包肩带往里推里扯了扯。
“来借书?”方南山朝崔志平打招呼。
“借两本习题,”崔志平拍了拍怀中硬底书匆匆掉转身,像是赶时间似的忙着告别,“我赶时间,先走了!”
“好走不送,谢谢您嘞!”许清晨朝崔志平摇了摇手,顺嘴亲了一口天行者,用目送救命恩人的眼神送他的背影离开。
方南山本来想笑,可是笑意蔓延到唇角时仿若触上了什么,再也弯不上去。
他僵硬地看向崔志平的背影,唇角那点寒意不知不觉侵至肺腑,蔓延至四肢,方南山慢慢地抬起手,捂向了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