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好的不灵坏的灵。
果真如此。
沈修竹守在小芦庄的第四个月,胡雍咽了气。
他的儿子匆匆赶来,却终究晚了一步。
天地苍茫,齐阳失语痛哭,为他唯一的“亲人”。
白纸飘飞,往事之日,恍若昨天。
哭声一片,沈修竹轻轻地拍了下齐阳的肩,手却从中穿透而过,无人能感知察觉到。
在某个刹那,沈修竹的唇轻颤了下,良久,才低声道,“节哀。”
冷风袭来,也无人再能听得见了。
这份浮萍之缘,终归是断了。
而恰如此,见过了第一场生死,那么,别离也就到来了。
“再见啊,齐小阳。”沈修竹望着已不再年轻的齐阳,弯唇轻声说。
“人”字形的大雁往南飞去,林海汹涌,我亲爱的朋友,能够认识你,是我之所幸。
老胡下葬那天,山风排海般悲鸣,天空落下细凉的小雨,不至于淋湿人,打滑路面,而仅仅只是为了表达自己的一份悲伤。
沈修竹望着胡雍的黑白墓,深深鞠了一躬。
天穹间残风呼啸,声音自天际而来,沙哑回响:“死与生都是生命,举足落足都是在走路。”*
一滴雨落在脸颊上时,沈修竹仰起头,闭上眼,将唇弯到恰到好处的位置,轻声说,“那倒也不错。”
……
又过了段时日,沈修竹等齐阳一众人都安顿好了,才准备离开。
齐阳还是和以前一样,或者有些和老胡一样了,固执地留在大山里,鼓捣各种药材,看更多医书。
看他那坚定的神情,诸人就知他是下定了决心的。
老胡的儿子或有亏欠,给了齐阳钥匙,说要是想念了,就过来老房子这儿看看,齐阳险些又落下泪来。
就这样,沈修竹在小芦庄安置了个监测器,以防突发情况出现。
飘至哈布城,找到221,沈修竹问,“如何?”
小光团点头,表示没什么异常。
它偷瞄了下沈修竹的神情,问,“竹林,你……还好吗?”
沈修竹打哈欠的动作一顿,一时神情莫测,“你,在我身上放监测了?”
小光团缩了起来,很小声,“竹林对不起,221我……只是有点担心你。”
沈修竹长睫微垂,掩去眸中情绪,笑了下,“没事,这样也好,做个保险。”
他抬头,勾唇笑道,“谢了,221。”
小光团看不出来他有没有生气,只试探着问,“那竹林你没事吧?”
“没问题。”
阳光下,沈修竹黑发张扬,笑了笑,红唇白齿,他说,“仅仅这种程度,还不足以阻挡我前行。”
小光团松了口气,点头有些高兴,“嗯!竹林超厉害的!”
所有的一切,221都觉得他的这位合作者超酷的。
沈修竹弹了下小光团的额头,带些责怪意味,“221,下次,再偷偷放东西,我真要揍你的。”
“抱歉啊竹林,”小光团捂着脑袋,声音有些闷,“石耳以前怕我吃亏,就教了我这招,他说这样能看出人的本性来。你别生气,我再也不会对竹林用了。”
“看得出来,不然你傻白甜一个,不得被人坑死。”沈修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闹了一会儿,沈修竹说回正事,“如今,我在这个小世界已无人能感知到我了,我想,应该和老胡的逝去有关,因而也印证了先前所猜测的。”
“融入其中,又出乎其外,生老病死爱别离,我需都见过一遍,或许,还要感知一二。”
小光团点头,冷静下来,说,“是的,竹林。我后来查阅了大量资料,数据汇总得出的结论是,初级任务者的第一个任务基本都是以此为原理的,之所以没有察觉,是因为我是误打误撞绑定了石耳,而那一个任务本身就是在石耳的世界中的。”
“221从未察觉这些。”
沈修竹低垂着眸,问,“方便讲吗?”
小光团摇摇头,而后微微抬起头,眼睛有些亮,“已经——没什么不能讲的,我本是要去另一个世界绑定宿主,然而却在时空穿梭中迷了路,接着一不小心就绑定了石耳。”
“我们当时的任务是种一棵树,守护着它,如此而已。生老病死爱别离,相传,在原世界,石耳是孤煞命,所以那七字他都尝过,融入其中,也有;出乎其外,以其心境也达到了,只待我带他离开便好。”
飞鸟掠过,沈修竹忽然轻叹一声,说,“你们这也算一段极好的缘分了。”
小光团不懂缘分是什么,但它却听得懂极好二字,点头有些开心说,“石耳是221最重要的人。”
顿了顿,它探溪中的小石般,小声说,“当然,竹林现在也是221第二重要的人。”
沈修竹笑着揉了揉它的头,“好了,接下来,我们就是这个时代的见证者了。”
斜光掠影从空中打下,沈修竹和221转过身,望向那一方窗棂。
窗户里,孩童长大成人,红烛洞房,事业步步高;
再后来,孩童又生孩童,呱呱坠地再到牙牙学语,往复轮转。
而曾经的那一批年轻人,日渐苍老,白发生出,或口齿不清。
几十年间,沈修竹在哈布城和小芦庄来回跑。
齐阳,正如他自己所说,一生便钟情山林,传承老胡的医术,他,做到了,做得很好。
楚雨和齐景白首偕老,一生相爱,如今,已儿孙满堂,幸福美满。
留在大山里的人依然是越来越少,聚在城市里的人依然是越来越多,一切如常发展。
“炸!”沈修竹一丢牌,笑道,“我赢了。”
“啊啊啊,不算不算,再来一局!”小光团看着手中超多的牌,蹦起来有些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