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好像聋了一样只盯着眼前的手指,我甚至怀疑他从开始就根本没有在听我在说什么。
夏油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唇膏,我认得那是我们出门做任务,赏樱那天被他顺走的我的润唇膏。
他旋出膏体作势要帮我涂上,也不是双手残疾,我本想接过自己来,一挣才发觉手让五条悟给占着呢。
继续保持微笑配合夏油杰动作的我被他的拇指力气不小地按了下两边酒窝,被强行按回了上提的嘴角,我只能有点僵硬地收起笑容。
甜滋滋的气味和湿润的触感擦上来。
关于这支润唇膏为什么会流落到他手里,我也是见到了才又记起来这事。那天早晨三个人非得挤在一个盥洗室里一个洗手台前一起洗漱,五条悟都得站到淋浴间才有他的位置。
目睹我像树皮一样对待自己的脸,半瓶化妆品也买不起最后洗漱完只涂了擦脸油和润唇膏就结束梳妆的两人倍感新奇,直说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五条悟好奇地叫唤着想尝尝我的唇膏是什么味道,我就借给他用了。
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自己的润唇膏是什么香味,猜是水果却又好像太香了,如果是花香又有点太甜。只能称之为不知名香精味,写满外国字的进口货也不知真假。
五条悟勉为其难接过涂上了之后,夏油杰说想要帮忙找到答案,凑过来也想试试。当我把辗转回到手中的唇膏递又给杰的时候,好像看到什么笑话的五条悟一边大笑一边捶墙出门去。
递给杰哥的东西就被他随手顺走了再也没还。最后也没人得出结论到底是什么香精,倒是问题不大,反正是食品级的,纯天然安全零负担。
正当我满脑子跑火车的时候,夏油杰已经收回了手。五条悟叛逆地把我给他戴好的眼镜又抬上去了,这两天超负荷工作的六眼审讯灯一样照着我。
一直不回答我的两人终于由五条打破了沉默,他张嘴就是让我哑口无言的一击毙命:“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海风很清爽,阳光被支起的大伞遮在了阴影之外。坐着的沙滩垫也隔绝了沙子的热量,我现在甚至觉得有点凉嗖嗖的。
夏油杰从五条悟手里拯救出了我的双手,一直摩挲伤口都快导致二次伤害的五条悟好像后知后觉自己在焦虑。
我大概也在焦虑,不然怎么才感觉到十指连心那火辣辣的疼痛。只是磨破了皮而已,存在感却不低。
黑发少年花衬衫的衣角触到了海滩裙,是夏油杰贴近,将我揽到他胸口。远处白浪拍岸的潮声依旧规律,谁知他的心音竟也如那反复蚀岸的背景音一样让人难以忽略。
“不只是单人任务的事情,从刚回来那天早晨以后,你的状态就开始越来越差。”
还没等我打好腹稿回答,一股大力突然袭击后脑。五条悟开始乱揉我的头发,力度之大好像要把我按在夏油杰胸口让我直接被他优秀的胸肌给闷死。
难道说这种死法会很幸福就要这么干吗?凶手、凶器和目击证人自己都了如指掌,我这样死了完全就在对方的掌控之中,这样就安心了吗?
可我不想啊,两个挚友直接变成杀人犯什么的太悲伤了。因为太久看不见,不安到要亲手掐死了才放心吗?
赶紧把自己翻了个面,我抓住按在头顶的手强行拽下来。白发少年在附和着夏油杰的话,一脸不满地撇嘴点头。
“你这家伙,怎么总是有事情瞒着,真的都要让老子做噩梦了——被绑架了还笑得出来?”他的嗓音依旧很是压抑。
我只觉得自己中了一箭,一切的源头都是我倒霉又粗心:“是被绑架了,但黑井还是非术师,更该担心她吧,我只有失职。风险确实很大,但至少平安回来了。”
我攥着他的手腕,五条悟就挣扎,又不敢用力气碰到红肿的地方,就像小海豹一样可劲地拍我的手背。
不过……竟然早就发现了?那天爱理收下钥匙项链之后,我的身体就不再痛苦了,不该被看出来啊。
“那天早晨的,是私人问题……我自己解决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让大家担心了,实在对不起。”
我向身后倚靠,夏油杰很有分寸地帮我拦下了五条悟的手,坚实的胸膛化开从后脊骨逐渐渗出来惊悚感。
他一下下顺着我被揉得凌乱的头发:“没关系,不想说的事情不说也可以。”
“只是我们都能感觉到你精神上的压力无缘无故增加了。最近的任务很多,直到现在还有没完成的很重要的事情。”
夏油杰或许示意了五条悟这种场合就让他来,坐在身后的白发少年就一直抱臂旁听。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精神同样疲惫,甚至还要坚持两天不睡眠。估计张嘴吐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我们只能互相物理上掏心挖肺比一比谁更疯。
“但是永远记住要珍惜自己的生命,不要再说出什么要变成炸弹的话了。无法确认你具体情况的那段时间,就连我也无法说服自己为备战睡着。”
夏油杰的手心贴在我的额头,当我仰着头听他说话,如常想要看着对方的眼睛时,宽大的手掌偏偏遮住了视线,指腹一下下抚摸着我的眼皮。那种感觉比阳光还要温暖。
绑匪连给我拍一张照片发过去威胁的事情都忘了吗?我都昏迷了还在当背景板可是太敬业了啊!
“想想如果是杰或者悟被绑走的话……我也会感觉很急切吧,估计吃饭睡觉都不重要了,就算被绑去外星球了我也会现造火箭恨不得下一秒就去救人。”
理解地点点头,夏油杰温热的手指一顿,将遮在我面上的手掌放下。有点模糊的视线里看他的表情似乎想笑又没笑出来。
五条悟闻言则是一下子来了精神:“对吧对吧对吧?”
对是对,我确实也干得出不吃不喝不睡觉,原地进化长出翅膀去飞上天把我的朋友夺回来的事情,但既然角色互换了,那另当别论。
我立刻把注意力放在了他整个人非常差劲的状态之上,赶紧抬手不顾挣扎将墨镜给他戴好:“对啊,所以悟现在也非常让人担心,我恨不得再把我们串在一起分担使用无下限还不睡觉的疲惫。”
夏油杰和他一起摇头,异口同声“那可不行”。五条悟顺势一头扎进我怀里开始耍赖,说他维持术式造成的小小精神压力相比我不声不响消失掉那是九牛一毛。
“放心吧,希,有我在呢,还有你。”夏油杰的话最终打消了我坚持劝说五条悟休息的想法。
确实,爱理也在,她的实力完全是编外级别的。
我揉了揉怀里五条悟的太阳穴:“那好好去玩吧,路上有我看着呢。就算再出现为了悬赏追踪来的诅咒师,也有我暗中守护大家。”
正惬意享受着我头部按摩的五条悟一下子睁眼,好像我的手一离开就变成断线的风筝跑没影,伤都被忘记了死死抓住不放。他撒泼打滚叫着要一起玩,要扛着我回到众人面前。
“我们的任务可是保护理子和黑井小姐,我让你扛着是什么反向削弱战术?”
“多好的战术,杰,你说对不对?”
“嗯,不然我跟着希一起也好。”
那怎么能行,主演团队谁都不能罢工啊。
懒洋洋放松着的五条悟认真起来,小家子气地望了一眼远处:“那个家伙的术式太烦人了,我每次都只能在六眼反馈到繁杂的信息里仔细寻找才捕捉到你。”
我感觉自己膝盖又中了一箭,这种话等同于妆发齐全的话剧主角和穿着搞笑装扮的背景板说:你怎么扮成一棵树啊也太逊了。
不然呢!我还能冲上去让系统这个该死的神明直接捏爆我那一小块比酥糖还脆的灵魂吗?况且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啊,爱理又不是坏蛋。
我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别太担心了,我又不是真会变成泡沫,哪能傻到你们不盯着我就能淹死的地步啊。”
这句话说的是当初五条悟那个黑了我们所有人的邪典童话故事。
夏油杰无言摇头,从表情能看得出他完全相信我的实力和意志,但是不相信我的身体素质和运气。
五条悟抓着我的手,嘴唇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我的手背,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相信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