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去年被硝子、杰和悟轮流在日历上掷飞镖决定了生日在哪天,强行出门吃了大餐庆祝,但今年还没到那个人造生日的日子。
“老师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悟是十二月七日。如果是说我的话,嗯不记得,四岁往后没再过了。”
不是的啊,奶奶永远记得我的生日,在所有人都不在乎的时候,她总是格外有仪式感地为我庆祝。直到她也忘记了,我就也跟着一起忘记了。
我把去年大家丢飞镖扎日历的有趣经历和他讲起,讲到夏油杰和五条悟在雪地里打架我上去劝,结果脚踩空掉进没盖的井里时,拿着两份纸袋包裹腾着热气烤番薯的五条悟正从远处跑过来。
略带奶油色的金黄果肉气味香甜,他把一只袋子塞进伏黑惠手里,男孩双手捧好。新出炉的番薯温度透过纸袋,有些烫到他还稚嫩的小手。
他带着点不解的目光追随着只买来两份的白发少年,五条悟挤到我另一边坐好,拿着那份番薯动作利索地剥掉皮就吃了起来。
“哇,这一家比去年冬天吃过的要棒诶,你要多吃点嘛?”
已经神经质到在外面买东西都要自己先试毒的五条悟用了一个秋天让我习惯了跟他吃什么东西都点情侣份,你一口我一口,哪怕就着对方的口水也没什么可在意的。
自从灰原走后,我的食欲好像也在墓前那会儿被他带走了,等少食的夏天结束,一整个秋天也没缓过来。我吃东西非常少,有点郁郁寡欢的感觉,倒是不见饿瘦,三餐正常,只是脾胃虚弱吃得少了而已。
“我吃两口吧……那三口。”
他把番薯捧过来给我吃,忽略了我已经伸过来要接的双手。热乎着的烤番薯很是香甜可口,浓郁的气息在味蕾上溢出,诉说冬天的幸福。
……我是残疾人吗没有手?还是碰到纸袋就会被原地烫化,为什么他总是觉得我做什么都会死掉的样子。
“你刚刚摸小狗了,手不干净。”五条悟的读心术现在已经修炼得和夏油杰一样炉火纯青。
“那是惠的式神,住在影子里怎么会不干净。”
五条悟呼呼吹着腾起的白气,面上满足地拿着纸袋,直夸自己幸运,轻松买到超甜的番薯。他的手隔着纸袋已经被捂热,忽然就不再双掌紧贴着,腾出一只来裹住我的手,温和地将热量传递。
这是去年冬天夏油杰首先实行的,很明显他学会了。
我吃完自己约定好的三口,重新坐正了去看旁边的伏黑惠和趴在我们脚上的玉犬白。
“诶,可是它要去咬咒灵,还要到处跑。”
“那是以后吧,惠现在小学都没毕业,难道要他骑着和自己一般高的狗狗冲锋陷阵吗?”
“惠君,她说你和狗狗一般高哦~”
我和伏黑惠两个面瘫相视无言,对于他的挑拨离间完全免疫。
他把话题一转:“那个可疑的地方好像在公园附近吧,还有银杏看吗?”
五条悟把我两只手翻来覆去双面捂热,我不得拿手机查看,只能瞪着眼睛回忆:“快全落光了,可能地上会有很多落叶可看吧。”
看落叶也是看?
我对小口吃着烫番薯的伏黑惠解释道:“这是惠第一次跟着去做任务,什么都不用做,在旁边观摩就好了。如果有需要引导救助的人,就让玉犬去。”
他认真点头。
五条悟和我聊了半天有的没的,表面上又开始了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撒娇,实则在等着小孩吃东西。
最后脸颊红彤彤的小海胆扬起脑袋,把还剩下小半个的烤番薯捧了起来。一对视就读出他吃不下又不想浪费的意思,我忍住笑意从善如流地接过。
五条悟撅着嘴巴凑过去教训他一个小番薯都吃不了不是男子汉。
“让小孩吃一整个确实有点多,总不能耽误晚餐。”我撕开纸袋,打扫战场。
白发苍瞳的少年看着我并没有勉强在吃,戳起我咀嚼东西的脸颊:“你要是想吃我就再去买了。”
我看一眼娴熟地从我大衣口袋里找到纸巾开始擦嘴的小孩,总有种英年早婚的错觉:“没有,这样正好。”
我才十六啊,怎么回事,虽然肯定活不到六十,也不至于这么快体验人生全过程吧。
打扫完了小孩剩下的食物,胃里暖意融融,干冷的空气和拂面的寒风都不那么惹人在意了。
三人一犬顺着小路走到荒郊,五条悟把我的围巾塞进了伏黑惠的小手里,一副拴狗的做派。他说着什么“保护好这条上岸蹦跶的超弱金鱼”,扭身走进了昏暗的废弃小屋。
我解开大衣的扣子露出腰间的泪壶,让大片在阳光下泛着虹色的眼泪飞旋而出。张开流动着的透明屏障,它就像一条巨大的扁平游鱼。
伏黑惠隔着屏障望进屋子——映入眼帘的是只巨大的多面嵌套的诅咒,肢体扭曲,有好几对手,膨胀的身体,两足站立着。
他收回视线认真牵着我的围巾,并且放出了玉犬。白色的狗狗钻进黑洞洞的门,嗅到遍地的人骨和血腥味。
“有人在里面。”他晃了晃我的围巾,偏头望我时盯着敞开的大衣。
“还能走吗?”
“嗯,是个女孩。”
不多时我就看见玉犬从屋中跳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她看上去五六岁的年纪,头发蓬乱遮住了脸,穿着破口袋似的裙子,赤着脚亦步亦趋。
她埋头跟着眼前雪白的毛绒绒,懵懂的眼睛盯着不停摇晃的狗尾巴。
伏黑惠让玉犬一路向前,找到了最近的电话亭。小女孩就这样跟着狗走了一道,乖乖站在路边快掉得光秃秃的银杏树旁。
有路过的人一眼就看到了神态迷茫蓬头垢面的孩子,急匆匆赶过去关照,很快也报了警。
我盯着对面刚从屋子里走出来的五条悟,他挥挥手就祓除了那只诅咒,在里面转了一圈是在检查有没有其他痕迹。在他忙活的时候玉犬救出了被困的唯一幸存者。
“嗨~我回来啦,有没有想我?”
都没离开过视线怎么就像出了差一样。
他的眼睛对上收起泪水屏障的我,忽然夸张地倒吸口气三步就闪到身边:“会着凉的!”
伏黑惠已经在帮我扣大衣最底下的扣子,他就从上头开始系。很快完工的师徒二人对视一眼,白发少年发现小孩手里还牵着围巾那头,满意地点头夸他真可靠。
我只能在心里吐槽自己没有怕冷到这种地步……
白色的毛绒绒狗狗被小孩叫了回来。
远远的,那个小女孩的视线追随着离去的狗,望向了站在那儿的男孩。
玉犬回到主人身边,昂起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伏黑惠抱住它,抚摸柔软的毛发。
见那女孩视线遥遥追随着小惠,五条悟笑了:“说不定将来会很受欢迎哦?”
他牵着我的围巾,仍然是一副冷酷小学生的表情对着推墨镜的少年。
我哑然失笑。
没得到回应的五条悟冲着我的耳朵小声嘀咕:“总是不理人,现在把这小鬼拿去换购还来得及吗?”
“是悟花重金把人从禅院家买回来的吧……小惠和我小时候一样,就是这种性格。”
他把手揣到我的口袋里,明明我的手已经在里面了,现在显得很挤:“‘小惠’是什么称呼啊!”
“不好听吗?啊……那以后也叫你小悟总可以了吧。”
五条悟莫名激动起来,手从口袋里抽出来锤我:“不行,不行!”
见他开始打人,伏黑惠扯着我的围巾,以小学生的力量把我拽离,于最强的拳头底下拯救。
白发少年苍瞳一瞪,嗖得黏上来抬手把围巾夺回。一时间我觉得他们俩年龄互换才对,五条悟俨然是一年级的小学生。
好吧好吧……小孩子的手容易冷,攥着围巾多暖和,可五条悟强行夺走了。
我这下只能牵起了伏黑惠。这时候,五条悟的手又和我揣在一个口袋里,我就这么一手牵着小悟一手牵着小惠走过了这个初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