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反应过来,霍尔顿已经一把抓紧我的手腕,拉着我冲进雨中。
“跑。”
“嘿,给我站住!”
人影急急忙忙追了上来。霍尔顿轻车熟路,带着我在建筑群里穿来绕去,翻窗进了一间教室,然后窗帘一拉,雨水冲刷了我们的脚印,从外面看,完完全全无事发生。
“跑哪儿去了?小兔崽子。”
手电筒的光在窗外晃了一会儿,大叔终于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我和霍尔顿躲在窗台下,在晦暗的光线中,两人气喘吁吁,面面相觑。
浑身都湿了,脸上衣服上都溅了不少泥点子,狼狈不堪。我们俩却忍不住笑了出来,不知道在笑对方,还是在笑自己。
“我说你跑什么呀?我们又不是学生。”
霍尔顿低着头,肩膀都笑颤了,“我不知道,条件反射吧。”
“你读书时候肯定没少被抓。”
霍尔顿没否认。
我推了推旁边的窗子,都被锁上了,只有这一扇能推开。
“这扇窗子在我读书时就是坏的,没想到这么些年了也没修好。”霍尔顿解释道。
我基本可以肯定,这家伙以前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嘶……”
霍尔顿站起来的时候,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痛呼。
是了,他腿上的枪伤。我连忙扶着他坐到旁边。
“让我看看。”
霍尔顿还想说什么,我已经蹲下身去,卷起他的裤腿,借着微弱的天光查看伤口。
好在裤子是防水布料,绷带基本没湿,暂时不用担心感染。但是剧烈活动让缝好的伤口裂开了,白布上渗出梅花般的血迹。
“没出事,但回去之后,还是要赶紧消毒。”我说。
霍尔顿点点头。
“天快亮了。”他看向窗外。
窗帘缝隙里的天幕已经变成淡蓝色,透出的光渐渐明亮,雨也小了很多,很快只剩下滴答的水声。
我也困了,坐在椅子上,有些昏昏欲睡。
一阵强劲的音乐猛然响起,小号嘹亮,鼓点有力,仿佛哐一下捶进我的耳朵。
“这什么玩意儿?”
我的困意瞬间被吓得烟消云散。
“起床铃。”霍尔顿淡定地说。
哈哈,我也算是体验了一把校园生活。
教学楼已经开放,陆续有学生进来,我们打算趁人多眼杂,悄悄溜回医院。
尽管我们的衣服还半湿着,样子看起来也有些可疑,但学生顶多瞥我们一眼,就匆匆走了。
“啊!”
顺利走到大厅,我刚要迈出去,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骚乱,似乎有人被撞倒了。
我和霍尔顿同时回头,只见一个瘦得像竹竿一样的男生大步朝门口跑来,他的表情很怪,呼吸困难似的喘着粗气,目光凶狠,一旁的人全被他推搡开。
闹声一片,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连赶着上课的都停下了脚步,有人连忙跑去叫了安保。
男生在我面前停下,一只嶙峋的手搭上我的肩膀,我这才看清,他瘦得吓人,颧骨高突,眼眶萎缩,干燥的眼球上,满是杂乱的红血丝。
“放开!”
霍尔顿厉声呵斥,那人却抓得死紧,他的指甲深深陷进了我的肩头,整个人把我扑倒在地。
腥臭味钻入鼻尖,那张脸离我越来越近,我看到他衣领下血肉模糊的胸口,腐烂的肉已经化脓,粘稠的汁液几乎坠到我脸上。
是变异体吧。
在这个学校出现变异体,估计不是什么太惊人的事。
我以为他要咬我,结果他只是不太灵活地动着嘴巴,张开空荡荡的口腔,发出嘶哑的,几乎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
“g……ge……救、我……"
有两个人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架住男生的手臂,想把他从我身上拉开。结果用力过猛,三人齐齐摔倒在地。
那人的衣裳散开,隐约露出烂肉下的森森白骨,它的皮肤薄得发青,受到撞击后,腹部哗啦一声炸开,一堆肠子血糊里拉地淌出来。
“啊!”
众人惊叫着后退。
它像一滩水似的困在地上,动弹不得,嘴巴却还在不停蠕动,目光也死死焊在我身上,像一条搁浅的鱼。
“ge……”
它拼命重复着一个单调的音节,直至断气。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呆愣在原地,盯着那具诡异的尸体。
安保人员赶来控制现场,霍尔顿把我拉走,我一路都没讲话,他以为我是被吓到了,让我好好休息几天。
不对,我没有听错。
它在叫我……哥哥。
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