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与观和江御晨见面那天晴空万里,五月的天气在C市卡得刚好,穿上戏服才感觉一丝闷。
陆清风大笑:“御晨,小宋,你们俩多对对戏,多讨论一下对纪宋两人的见解,看着剧本可啥也演不出来!”
江御晨剑眉星目,高挑挺拔,有一张微笑唇,不笑都自带三分笑,笑起来更是春风化雨。作为最年轻的影帝,江御晨本人也不骄不躁,在圈里出了名的平易近人。
宋与观瞅着这位影帝,微笑:“江哥丰神俊朗,确实有纪端风骨,我得二十分努力去搭戏才行。”
“不必谦虚,要是你不够好,陆导是绝不选你的。”江御晨温声道,然后突然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朵,“小宋?与观?谢谢你夸我,我哪里比得上纪端啊。”
宋与观:?
耳朵红了吧,你是在害羞吗大影帝?
“与观就好。什么比不比得上,你来演绎的这个纪端,就是观众所期望的纪端。”
不是奉承,宋与观也没说假话。
《子眇旧事》里的纪端潇洒自由,不拘一格,对待人和事都豁达开朗。
这是纪端表现出来的一部分,但要这么形容,更像众多人心中的,纪有堂那没交上友的偶像,谪仙人李白。
纪端面对困难时是史书里记载的明月入怀,有“幕天席地,纵意所如”的通达和畅快。每个人都是这么分析的,说纪端不是不在意,只是退一步海阔天空,然后他会借着这片海与天探索新路,去组建又一场奇妙的经历。
纪有堂不一样,纪有堂就是不屑一顾。
真正的纪端有数百年经历,他目睹民间疾苦,也对自身遭遇漠然置之。
江御晨笑着:“说来惭愧,我是纪端的粉丝。”
宋与观道:“他……他有那么优秀的粉丝一定很开心。”
宋与观想说“他的荣幸”,但还是管住了这番有点大逆不道的发言。
两人坐着讨论剧本。
《子眇旧事》的剧本有点不按常理出牌,好些部分只有一个题目,内容让演员自己编。有些又写得详细,表情和动作都是精雕细琢。
宋与观和江御晨看着第一页大大的两个字,谁也没先出声。
“相遇。”
相遇好说,在渭水河畔……
假的。
纪端和宋微在河畔不是为了相遇,而是为了分别。
宋与观有真切的,不造假的回忆,和史书所载出入不小。
他有时候看史书像看盗版一样,乐呵着纠错。
没有纪有堂的几百年,错误看多听多了,宋与观有时都要信了是不是真的这样。
是不是齐秋一直是孤单一人,死在山中。
是不是纪端和宋微真的在渭河相遇,然后淹死在长江里。
“他们的相遇我其实盘了很多次。”江御晨苦恼着,揉揉太阳穴,“当年的渭河畔有什么呢,太巧合了,刚中榜的状元郎怎么会去到那里呢……”
“但无论是什么,这次相遇都很值得铭记,它铸造了后来两位名人的佳话,不是吗?”宋与观看着认真思考的江御晨,没由来的想笑。
河畔有杨柳,有酒家,酒旗上每天都停着不同的鸟儿,河畔挂着小舟,边上绽着野花,落在草丛里像星星。
酒家旁边有小旅馆,入门有一块屏风,昏黄的烛光映着窗上的雕花,和入眠的人。
没有巧合,宋微和纪端是约好的。
那年正月殿试,二月放榜,金榜题名的状元郎宋微应付完宫里的事,就接到一封飞鸽传书,来自千里之外的纪端。
“谷雨我至,酒旗风起。”
河畔有很多酒家,宋与观不知道纪有堂说的是哪家,于是随便找了一家好喝的,就站在门口。
那天真的起了风,风很大,沿着河流的方向。纪有堂踩着一叶扁舟乘风顺流而下,不见他摆桨,小舟就斜过来,恰好停在宋与观前边。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佩着剑,跳下船朝宋与观跑来,眉眼里尽是欢喜。“恭贺。”
两人心知肚明,这次只是相看一眼,他们还有要追逐的东西。
“我要下金陵。”纪有堂的形象和此前不尽相同,不再是北魏端庄大气的太师,也不是隋朝温润如玉的书生,眉宇间朝气蓬勃。刚及冠的人不掩满腔热血,摸了摸自己的佩剑,笑得灿烂。
“我叫纪端,字循庄。”
宋与观盯着纪有堂垂落胸前的发丝,好一会才和纪有堂对视,弯着眼睛笑。
“宋微,两年后再告诉你我的字。”
纪有堂以为宋与观是不舍得分开,便栓了舟,和宋与观进酒家喝了一坛酒。
两人酒量都不错,一坛下肚,宋与观不问纪有堂之前在哪,直接说自己的事。
官府查的族谱当然是编的,士人那边容易露馅,宋与观就说自己是农家出身,轻而易举地拿到了考试凭证。
纪有堂敬他一杯酒,目光认真:“我不日后定来找你。”
那个白衣佩剑的少年乘舟离去,宋与观凝望着那道回身招手的背影消失,然后收回目光。
宋与观把注意力从剧本上移开,看江御晨拿了纸笔来画线。
江御晨在积极为两人谋划一场相遇。
宋与观看在眼里,只能笑笑。
江御晨这个粉丝还怪真诚的。
又过了两周,江御晨突然在晚上敲了宋与观的房间门。
趴着的波斯猫警惕地抬起头,宋与观冲斯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才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