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眼一抬,轻擦过比祁,流转回了身前的青蛇上。
“小心最后,丢了你自己,也丢了身边人。”
相比于其他的妖,玉京子给怀罪的感觉很不一样,她似乎什么都不在乎,又什么都在掌控之中,及时扔掉不好的东西,永远不让自己难过。
“玉京子姐姐,那你呢?”怀罪抿了抿唇,忍不住问,“你说你没有烦恼,是自愿放弃了爱人的能力吗?”
初见怀罪,玉京子以为她不过是个无忧无虑、笨得有些可爱的异族姑娘,可很多时候,似乎并不是这样。她有愚稚的外衣,伪装下却包藏着一颗时时跳动着的、炽烈的心脏。
“明智的人,贵在愿意舍弃追逐不到的东西。”玉京子抵着怀罪的目光,声音低旋于齿舌之间,“既然无法爱人,不如将爱己做到极致。”
开一家小店,接待有缘的客人,听一听遥远地方的故事。不奢求权财,不攀附欲念,不跟从浪潮,不失去热望。
很久很久以前,与宿命和解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是自由之身了。
***
夜里,躺在床上,怀罪还在思索玉京子说的话。这么久以来,花花绿绿的妖界第一次在她眼里有了悲哀的底色。
“比祁……”她坐起来,望向案前同样心不在焉喝茶的好朋友。
比祁回望过来。
“你不是妖族,真好。”她庆幸地松了口气。
他看着她,很久:“我也觉得。”
怀罪爬下床,趿着鞋走来,在比祁面前坐下。茶壶里的水弥散着缱绻的香气,她拿了一只空茶盏,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
“从小到大,我一直很爱冥界,但现在,我好像更爱它了。”她说。
比祁的思绪不知盘桓到了何处,他喃喃道:“我比你更庆幸自己是冥界中人。”
怀罪的庆幸,是未曾降临之前,除了妖界之外每一界都好。可比祁不同,他的庆幸,是唯有冥界才最好,旁的地方再绚丽,也不可以。
可惜,很久很久之后,怀罪才懂得比祁这句话中的深意。
眼下,她正沉浸在户籍非妖界的幸福中,连带着记忆里的冥界都亮堂了不少,释然地将茶一口饮尽后,怀罪决定做些什么,以报答生她养她的大美故乡。
“比祁,我们去抓妖吧!”
她语出突然,比祁本来正专心思考人生,以及感悟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现而猛然被抽离出来,有些来不及反应。
“捉妖?”
怀罪一本正经地点着头:“你想想,这只妖昼伏夜出,就喜欢大晚上犯事儿,搞得大家以为他是鬼,这不是抹黑冥界吗?身为冥界土生土长的英雄儿女,捍卫冥界,鬼鬼有责啊!”
她说得头头是道,比祁已经很久没听到她这么冠冕堂皇的说辞了,忍不住笑了一声,仔细一想,又觉得她所言不无道理。
这一趟,很有必要去,这只妖,很有必要抓。
看到比祁首肯,怀罪满意地咂咂嘴。她感觉现在的自己浑身充满力量,迫切地想把这只千年老妖揪出来——
是时候让妖界见识见识大美冥界那优秀到令人咋舌的治安能力了!
然而创业未半,中道崩殂,大道之行,始于出门。
令怀罪瞠目结舌的是,虽然随缘客栈的客人少得可怜,但玉京子的掌柜经验却丰富到离谱!
大门上落的不是锁,而是大晚上不忙着睡觉长个子的小青蛇。见有脚步声鬼鬼祟祟地来,当即就警觉地盘曲起来,嘶嘶地吐着剧毒的信子。
怀罪这边刚鲁莽地探出一步,那边毒蛇眼睛一瞪,很快又心虚地退回一步。
看门蛇,有时候比看门狗勤恳多了。
而且这些青蛇都是玉京子的分身,若是强行破开,门倒是能出去,就是回来之后铺盖卷还在不在,就是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了。
怀罪暂时还没有发现比这里更清净的客栈,大街上也实在不是个适合睡觉的地方,窗户纸不适合现在捅破。
进退维谷之际,腕间落下一道不轻不重的力道,而后便听见比祁俯下身来小声低语:“我有办法。”
怀罪仰起脸看他。
比祁迎上她的目光,胸有成竹地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