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飞雪,寒风肆意。
一只机关雀鸟盘旋,须臾后扑闪着翅膀落在一白袍男子肩头,雀鸟啄着那金丝做出来的羽毛,琉璃做的眼珠子里映出那男子面容。
肤色若玉若雪,五官柔和温润,鸦羽般的睫毛上落了一片薄薄的雪,男子眨眼间,让这张脸变得更为鲜活。
雀鸟贴近他的侧脸,用鸟喙轻啄了啄,发出一道轻而缓的鸣叫。见其转头看了过来,雀鸟又在肩头跳了跳,似在引起他的注意。
“鸣雀……”,男子的声音很低,仔细听来,还有几分病弱。
他的唇瓣同样毫无血色,只是这一声,鸣雀却听了进去,连着几声雀跃鸣叫。
“醒了?”
玉浊微愣,转过身。面前站着一身白衣长袍的青年,青年发丝如瀑,垂直脚下,那是一头白发,白的能融进这雪色里。
“仙……”,玉浊口齿顿了顿,见人唇角微扬走了过来,“这雪景如何?”。
“嗯。”
帝荀道:“玉清峰的冬日,雪会连着下足两个月,四处堆砌的雪也是如此。”
玉浊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关于玉清峰雪的记忆,他出现的时机是在初夏,度过几个秋日,闭关又花去了三年时间。
“这是何处?”
“玉雪亭。”,见他疑虑,帝荀说道:“玉雪亭并不是一处不变之地,它可以呈现出任何样子。”
“可以是一座庭院,一处山峰,一片辽原……”
“走吧,先进屋。”,帝荀将外袍搭在他身上,鸣雀跳着换了位置,待在了玉浊的头顶。
玉浊跟随人的脚步,帝荀边走边道:“你睡了太久,醒来还有许多事做。”
“………”,玉浊抬手触碰胸口,那里隐隐发痛,剑贯穿的伤口还在。他在密林遭遇魔族截杀,身受重伤。
看来是帝荀救了他……
屋内燃了碳火,点着熏香,玉浊的体温回拢,他坐在木椅上,手里接过帝荀送来的热水。
瓷杯握在手心,指尖沾染上点点热意。
“我几日前来过玉雪亭,宗门内出了些事,宗主希望你能以首席长老坐镇百峰门……”,他淡声说着,垂眸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玉浊,”,玉浊停顿住,抬头时帝荀背倚着木桌,手扶在桌沿轻轻敲了敲,“记得我说过的,你睡了很久,所以这是很久前的事了。”
“现在的六门已经不再是你记忆里的样子……”
玉浊静静听着,眉头渐渐蹙起。
“数月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
帝荀道:“出于某些原因,我已经做不到离开玉雪亭。我只能将我知晓的告知于你,至于你如何做,你需要仔细想。”
“外面怎么了?”
“嗯……”,帝荀思虑着,“你可记得你有一位弟子。”
玉浊瞳孔颤了颤点头。
“你的弟子入了魔,”,玉浊手一滑,瓷杯的水晃了晃,“他抽了六大门派十三位长老,百余名弟子的魂魄。”
数十位长老……数百名弟子……
梦境交重,玉浊再听不下去,站了起来,帝荀走上前扶住了他的肩膀,强迫他冷静下来,“我知你现在就想离开此处。”
“只是在这之前,有一件事你得明白。”
“仙魔之间本就死敌,千年以来不变,战乱不止不休。一旦开始,就难以结束,以你的身份,如今,你要选择站在谁的一方。是那些修士,还是你的弟子。”
“我……”
帝荀声音未见波澜,只道:“你要好好想想。”
安静下来,不能生乱。
玉浊点头,“是。”
“鸣雀会为你指明出去的道路,想好了,你再离开。嗯……”他停顿着,收回手,又道:”至于你体内的毒,虽已祛除,却也损害五脏,此后恐会留有遗症,万事小心。”
点头应下,帝荀要离开之时,玉浊想起了那副卷轴。
“师尊。”
见人停下脚步,他更为确定。
屋外风雪渐大,帝荀顿步后最终还是离去。玉浊只身站着,捂了捂心口,不知是剑伤带来的疼痛还是那根种下的铉感应到了什么。
鸣雀从他的头顶跳到他的掌心,扑棱了下翅膀,琉璃做成的眼珠望着他,片刻后它读懂一般,飞出屋外,寻出一条路来。
出了庭院,是一片茫茫雪意。
一鸟,一人,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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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玉雪亭,玉浊看到了乌云密遮的天空。登天梯被毁,入眼所见,全是死意,枯木残叶,地面潮湿。
白靴沾上了泥秽,一只兔子突兀的蹦了过来,寻着他仔细嗅了嗅。
“仙长?”
玉浊见其口吐人言,仔细一看,发觉这兔子是术法所幻。
“随我来。”
玉浊随其走了数百步,在路过一山石时,有人搂住他蹲靠下来。此女子一身素衣,散发留有两条小辫,面容不说精巧却是秀气,一双眼睛正死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