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将帽子两端扣好,轻声说:“我没想着你能回来得这么早,约的是晚上八点取蛋糕。看到你朋友圈,才催了蛋糕店,做得比较着急。”
孟春还没回过来神,蛋糕帽已经被戴在了她的头上。
动作很轻,像是怕惊了她。
“生日快乐,孟春。”
……
……
黎曼总爱说,她家春迟是个小公主,要好好哄着,不然老容易哭。
她还说,小姑娘爱哭并不是什么坏事,但心理要强大,可以被感动,但不能被打败。
偶尔闲来无事,黎曼还喜欢逗她。
把她逗哭了以后,又会笑着把她抱进怀里,说:“妈妈还在呢,不许偷偷哭。”
但现在妈妈不在了。
孟春只能偏过头去,蹭了下眼角。
又丢人了。
张柯特笑着叹了口气,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别哭啊,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
孟春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
张柯特故意逗她:“不能低头哦,蛋糕帽会掉。”
孟春生生止住动作,哑声:“你怎么知道?”
“问的老徐,”张柯特笑了笑,“感觉以我们现在这个交情,应该可以给你过个生日。”
孟春眼皮一颤,记起中秋那天。
他说:在想,以我们这个交情,今年能不能给你过个生日。
当时话音刚落,窗外便响起来电的欢呼声。
这个话题似乎就这么揭了过去。
时至今日。
终于落到了实处。
孟春依然不太会切蛋糕,但她稳住了手腕,勉强切了条直线。
第一块,给了张柯特。
她顶着微红的眼眶,语气认真:“谢谢。”
张柯特双手接过,躬身:“我的荣幸。”
孟春被他逗笑,靠着电竞椅笑了半天。
笑着笑着,又滑下了两行泪。
她随手擦了,笑着叹了口气:“我妈也爱这么说。”
黎女士大概是孟春见过的众多艺术家中,最不像艺术家的艺术家。
如果她还在……
算了。
孟春无声笑笑,止住了没意义的假设。
张柯特问她:“想聊聊吗?”
“其实也没什么,”孟春垂眼,声音放得很轻,“她是出车祸去世的,就在医院门口。”
当时,孟春的奶奶生病住院。
黎曼过去照顾。
两人不知聊了些什么,估摸着还是那些车轱辘话。
黎曼出门买饭时,心绪不宁,没注意到突然拐过来的车。
刹车声震破天际。
黎曼很快被推进手术室。
灯灭后,医生对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孟春到现在还记得,那晚奶奶连夜出院离开了北城,搬回了郊外小院。
再也没敢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
……
蛋糕只切了两块,最终被拎了回去。
两人从网吧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孟春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声音闷在口罩里:“冬天了,还戴鸭舌帽吗?”
张柯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嘀咕着:“看这次能不能剪好了,好像又有点长了。”
“怎么不去理发店?”
“去过一次。”
孟春犹豫着问:“效果不好?”
张柯特冷笑:“差点原地出家。”
孟春直接笑出了声。
笑过之后,她想了想:“你相信我吗?”
张柯特毫不犹豫:“当然信。”
孟春因他近乎于脱口而出的回答懵了一瞬。
她缓慢眨了下眼,忽地移开视线。
包带又被人扯了一下。
张柯特半推半带地将她转了个方向,无奈:“往哪儿去啊,这边。”
孟春慢腾腾的跟着上车。
张柯特开得很小心,生怕颠坏了后面的蛋糕,一段十分钟的路,硬是磨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到。
下车时,蛋糕完好无损。
孟春看着眼前破旧的老楼,忽地有些恍惚。
好像昨天那扇明亮的落地窗,她从未拥有过。
——如果不是手机里还存有信和画的照片,她差点以为自己压根就没回过北城。
孟春的钥匙还在张柯特的家里。
她跟着他进了对面那扇门。
蛋糕被放在了茶几上,孟春轻车熟路的找地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张柯特去里面换了身衣服。
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孟春咽下口中的水:“拿的什么?”
张柯特挑眉:“过生日总要有礼物吧。”
孟春一怔。
张柯特把小盒子放到她的背包旁,提醒:“回家再看吧,走得时候记得拿。”
孟春沉默半晌,忽地叫他:“张医生。”
张柯特转眼看她:“嗯?”
孟春抬眼,笑着看他:“我帮你剪头发吧?”
……
……
大概是这里的理发店对张柯特的心理冲击太大,他在家里备了整整一套的理发工具。
等他洗头的空隙,孟春挑了几把趁手的,放到了一边。
卫生间里水声阵阵,孟春一眼又一眼地瞥向那个小盒子。
她有点好奇。
但水声很快就停了。
张柯特打开门,叫她过去。
孟春又看了一眼那个小盒子,拿着工具进了卫生间,还顺手拎了把小板凳。
张柯特正站在镜子前,拿毛巾擦着头发。
镜子在盥洗台上,他坐下也能看到。
孟春帮他围好毛巾和理发围布,顺手接过了他的毛巾,又帮他擦了几下。
问:“还剪之前那样的吗?”
张柯特坐得板板正正,似乎有些僵硬:“行。”
孟春还想问些什么,抬头看到镜子后,一时愣住。
镜子里,两人一站一坐。
她还擦着他的头发,长卷发垂到胸前,似乎碰到了他的耳垂。
两人离得极近。
孟春垂眼,放下了毛巾。
随手扎起头发,语气尽量自然:“那就还是短寸。”
她控制着自己的视线,尽可能的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头发上,认真仔细的剪下了第一刀。
后面的动作就顺畅了很多。
但坐着的人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他只能僵坐在那儿,盯着镜子,尽量忽略头上的所有动作。
偏偏头发短。
冰凉的剪刀贴上温热的脖颈,他下意识绷紧,听着耳边响起一遍又一遍的“咔嚓”声。
忽地。
孟春扶住了他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