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冷慕白也知道寸想娘不说定有她自己的原因,并肩行经如此多的地方,遭遇如此多的事情,她们之间的信任已毋庸置疑,她只担心寸想娘逞强,不想让他们挂怀所以隐瞒很多危险的事情。
冷慕白轻轻叹了一口气,等找个两人独处的机会,她们好好谈一谈吧。
另一边,自从惊晓出现在钟离秋面前之后,钟离秋再不病病歪歪地瘫在一贯的病床上了。相反,她身姿笔挺,昂首挺胸地站在众人之间,正指挥着其余三人给她收拾行李。
“……这也拿上……那个要轻拿轻放……哎这些事要叠起来的……你们动作快一点,我们要快点开始,你们都不担心迟了人家身体遭受不住吗……”
被担心“身体遭受不住”的“人家”站在墙角,发现冷慕白看向她的视线之后抿起嘴,朝着冷慕白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冷慕白:“……”说又不知道说什么,笑又不会笑,只好保持着可贵的沉默。
一炷香之后,几人收拾齐整,一行人气势汹汹地走到了临街的旅店。照例钟离秋掏钱开房,在钟离秋掏出那失而复得的钱袋之后,惊晓的眼睫颤了颤,急忙低头看着脚尖。
这一系列的动作除了一直默默注意着她的冷慕白,无人发觉。
几人把包袱放进客房之后,出门就在走廊迎面遇上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装束奇特,身材不高不矮,体型不胖不瘦,头发半长不短,容貌不美不丑,这样一个周身萦绕着平凡和古怪的人,惹得冷慕白多打量了好几眼。
倏地,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叫住这个男人。其他人疑惑地回头。
这个男人也应声抬眼,面容平静,问道:“何事?”
冷慕白顿了一下,才将她的请求告知这个男人。听完之后,男人眉头一皱,“梦行图?要我帮忙?”他面色古怪,“你们不是这里的人吧?”
他话一说完,冷慕白几人都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唯有惊晓落在最后,抿了抿嘴。他们几个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这男人为何如此发问的。
她也没有想到冷慕白第一个求助的就是一个男人,而且还是这么一个……男人。在青州,有些事情是她习以为常的,是根植于所有青州人内心的,大家有着不约而同的默契,一个照面,一个眼神,就可以知道对方内心在想什么,一些习俗被这么共同承认着,久而久之就变成了诡秘。
因此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些外乡人对于他们心照不宣的事情,是完全陌生的,一切诡秘,撞到他们眼前,就像撞上了一堵墙,是决计收不到那种同频共振般、互为对方信念支撑般的回应的。
诡秘无法向外言明,此时惊晓也只好住嘴倾听。
希望这个男人,能将这些诡秘,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吧。外乡人是不必知道这些的。
果不其然,在听见冷慕白老老实实摇头说“不是”之后,男人嗤笑一声,并未多说,但也没有直接拒绝她的请求。他像是知道梦行图具体是个什么东西,所以此刻对他们这一群要收集梦行图的人兴味盎然。
这可不妙。惊晓暗暗在心里拉响警钟。
冷慕白也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是“内行”,索性省去了介绍的功夫,再次诚恳地发出请求:“如若公子经常酣睡,经常做美梦的话,我们的困难对于你来说也只是一件小事,只要公子在醒来之后告知我们美梦内容即可,我们可以自行绘制画面。”
“哦,那就不好意思了,”男人慢悠悠道,“我这个人,做的都是一些怪梦,不是什么美梦,梦境内容更是我难以操控的,请恕在下无法提供帮助了,诸位还是另寻他人为妙。”
冷慕白惋惜地收回目光,拱了拱手,低声道了句“告辞”,便向身后几人招了招手,示意离开。
几人离开走廊,经过旅店大堂,往街上去,惊晓在走出大门之前,忽有所感,回头望了一眼走廊。
那个男人正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远去,脸上的表情有点臭。
啊不,离得远,看得不太清了,而且她中了毒之后眼睛就有点不好使,那个男人脸上好像是微笑着的?
惊晓脚步随着众人往外走,头却努力扭着张望男人的表情。
最终还是没确定他的表情,就走出旅店了。惊晓扭回头,跟着大部队离开。
就在她注意力转回街上没两秒,前面的人群就发生了躁动。与此同时,一道悠扬的笛声响彻街道,轻快得好似春日里的猫狗在追逐打闹,然后人们还没有欣赏多久,片刻之后,响亮的唢呐声横空出世,霸道地占据了所有听众的耳朵,硬生生压下了笛声。
人群被吵得哄然散开,冷慕白一行人前面的路也就空了出来。
惊晓探头探脑地看过去,想知道是何方人士吹奏出这么一曲笛乐,又想知道是何方妖孽拿唢呐来挑衅。
这还真让她看着了。
打眼看去,左边酒楼的二楼雅间临窗立着一个玉似的翩翩浊世佳公子,举在嘴边的笛子尚未放下。右边酒楼相对而立的,却是一个矮墩墩的女儿郎,观其气沉丹田、中气十足的模样,无怪乎能吹出那样气势磅礴的唢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