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岱岩无法,只得对上她的眼睛再次重复道:“你不是唔——”
白鹤鸣忽然用两根指头挟起一瓣橘子,趁着俞岱岩没反应过来,一下子塞入他的口中。“橘子也分你一口。”她笑道。那双应该是天真俏皮的眼睛,此刻透入出几分邪气来。
俞岱岩被那酸甜的滋味和柔软的触感惊得手上一紧,身子一抖,把那烛台下的把手都捏得变了形。他急急后退三五步,试图吐出那瓣橘子。可是那橘子一接触到他的舌头,却顷刻间化成一滩汁水,流入到他的咽喉,灼烧着他的肠胃。
快醒过来,他暗中对自己道,不可以再继续想下去了。
似乎是被他后退的举动伤到了,白鹤鸣脸上露出不解和委屈的神色。她想要继续靠近他,却又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住,道:“如果你不喜欢橘子的话,我下次分你……”
她身上的妆容服饰随之变成峨眉弟子的装束,把头发扎得高高的,精神地和他打招呼:“俞三侠!”
又一个白鹤鸣似是从水里刚刚钻出来。她的衣服都贴在了身上,连头发都还在往下滴着水:“俞三侠?”
俞岱岩匆忙回头,却见又一个白鹤鸣执剑站在他的身后,眼神坚定地看向他,用嘴型叫道:“俞三侠。”
他往后退,动用轻功在深夜的武当上漫无目的地逃窜,却总能在各处见到白鹤鸣的身影。这些白鹤鸣像是没有看到他一般,各自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有他发出明显的动静,她们才会抬起头,看着他,然后叫道:“俞三侠。”
整个武当没有别人,没有师父,没有师哥师弟……甚至,也没有白鹤鸣。俞岱岩想,其实一切都只有他自己,一个慌不择路,被心底的欲念勾得无处可逃,摇摇欲坠的自己。
他不明白,难道他在师父寿宴上说的都是假的吗?
于是俞岱岩来到了武当山上最高的那处山峰。夜色中,那崖底漆黑一片,让人心生恐惧。可他却觉得这比白鹤鸣呼唤他要好些。
只要跳下去,想必这个幻境就能结束了吧。
这样也不算冒犯了白师妹。
俞岱岩如是想着。他屏息凝神,正欲一跃而下,却有一双手抚上了他的肩头。他身体一僵,转头看到一双含笑的眼睛。
白鹤鸣对他道:“早知你这样,我就不逗你了。”她面上露出几分温柔的神色,像是面对偷偷玩剑结果把自己割伤的纪晓芙一般。她见俞岱岩吓得的一动不动,又拍了拍他肩膀道:“怎么这么高的悬崖你都敢跳啊?”
“我舍不得你从这么高跳下去。”她第一次别过头避开俞岱岩的眼睛,顿了顿又道,“……你走吧。”
直白的话说出口容易,但想要心如止水却很难。白鹤鸣的脸微微发烫。指尖瑟缩了下,她低下头,将手从俞岱岩的肩膀上收回。
俞岱岩自上往下看她低头垂眸,心想今天终究是在劫难逃。
白鹤鸣转身走出几步,却忽然被一只手搭住肩膀。猝不及防间,她感到背部传来一阵温热,那紧贴着她背的胸腔起起伏伏,就连她也能感受到身后人的紧张。
“白师妹……”俞岱岩将下巴抵在白鹤鸣的右肩,低声道,“鹤鸣,我……”
另一只手举起,虚环在了她的腰上。
“抱歉,我……”
咚——
这似乎是烛台掉落在地的沉闷声响。头昏脑涨间,俞岱岩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
“三哥——三哥——”
俞岱岩倏得睁眼,看见张翠山的脸在眼前放大。他的五师弟伸手拍着他的脸,着急道:“三哥快醒醒!三哥——”
俞岱岩深吸一口气,一下站起。他站的太快太急,因而立刻便感到眼前一黑。见俞岱岩脚下飘忽,张翠山赶忙上去牢牢扶住她,关切地问道:“三哥,你怎么了?”
他与三哥一同接了师父之命来除了这为虎作伥的鹰爪门。一切本应十分顺利,但他进门之后,便看到几个鹰爪门弟子歪七扭八地倒在一旁,都被他三哥点住了穴道,但他三哥却是在凉亭中打坐,他怎么喊也不见回应。
待俞岱岩缓过神来,再次运转心法,发现身体已无大碍,余毒应是已经在刚刚的梦中全部消散了,才放下心来。张翠山不知内情,见他再度用功,急忙问道:“三哥你快说句话啊?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无妨。”他道,“不过是中了……咳……鹰爪门的奸计罢了。”
张翠山心念一转,想起自己在鹰爪门老巢的所见所闻,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三哥,他们是不是也给你用了那种能让人产生幻觉的毒?听说这毒自西域而来,能让人看见心中最想看见之事。我使剑快,一下斩断了那根蜡烛,他们便无计可施了。”
他话一说完,便见俞岱岩神情有异,笑道:“看起来三哥做的可不是美梦。”
俞岱岩努力不露出任何表情,道:“既然事情解决,我们便可以回武当向师父复命了。”
他拾起剑往前走,脚步却是越来越快。只听着后头张翠山使出梯云纵,三两步跑到他身后,不停追问道:“三哥,你到底做了什么梦啊?你告诉我,我保证不和别人说。我,我连师父也不说。”
“你就告诉我吧——”
俞岱岩假装听不见师弟的话。